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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兰

 pinghuqiuyue 2020-06-09

兰兰

兰兰(平湖秋月文)

故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起走,她那时还小,才十岁,弟弟八岁,母亲和父亲离异成了寡母子,拖两个娃娃嫁给了老光棍高师傅。两姐弟把姓也改了,姐姐叫高兰,弟弟叫高越。高师傅在厂里分得一套二的住房,两口子睡大间,两姐弟挤小间,睡一个床。倒霉的是厂里效益越来越不好,原本勉强度日的工资渐渐有些捉襟见肘,屋里空气似乎越来越紧张,脾气古怪的高师傅将灯开关线剪断,仅留寸把长高高的吊着,想开都够不着那根线。墙壁上画了些稀奇古怪的图案,看不懂是个什么意思。水用多了,气用多了,隔三差五能听到他骂骂咧咧的声音。

“你们屋里咋个了,怎么要不要都听得到高师傅在屋里吼,啥子事嘛?”五楼的黄大姐试探着问。金巧玲一脸不惊:“管他的哦,他总不敢把我们仨娘母撵出屋,拖一天算一天,娃娃大了就对了!”

高师傅住三楼,过上过下都要从他门前过,家里那个乱,到底是狗窝还是鸡窝呢?

后来厂里的日子实在混不下去,那阵叫待岗,还不算失业,高师傅也不听那个每个星期一待岗人员必须到厂里报到的规定,外出打工去了。这一走家里清静了不少,金巧玲守着一份工资拖两个娃娃,也没见她喊穷叫苦,反而乐得高师傅离家出走,这样可以清静度日。

兰兰人挺瘦,个子高高的,才十四岁个子就比她妈高出一个头,明显看出营养不良留给她的痕迹,胸部扁平,一点发育的迹象都没有。初中还没毕业她就不想再去读了,经常和一些比她年龄大点的到处去耍,很晚才回家。从和她妈最要好的黄大姐口里才知道,兰兰已经挣钱了,在夜总会走台。黄大姐小心地问:“听说夜总会很复杂,一个姑娘家……”

“这个有啥子嘛,走走台,管她的哦,只要有钱挣……”

兰兰是个乖乖女,挣的钱差不多都给了她妈,弟弟高越还在读书,钱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个样子大约有两年的光景,高兰有了新的打算,到沿海城市去发展,有姐妹给她说那儿好挣钱。可能连她妈都没想过,十六岁的女儿坐飞机去了福州,这一去好几个月没有新消息传来。黄大姐细心琢磨她妈的脸色,没有侦查出吉凶祸福,金巧玲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问她就一句话,在夜总会走台。

不知不觉又过一年,高师傅家虽不见高师傅影子,家里却起了明显变化,屋子从里到外装修了一番,木包边的实木门板,隔了一年又去掉做成铁制的防盗门。巧玲说一个台湾老板把她看起了,在福州给她租房,家具一应俱全,除每月给她家用数千外,老板去睡一次给一次的钱,只是不准再去走台了,成了老板包养的金丝雀。又隔了一年,不晓得第一次装修哪里看起不满意,家里进行了第二次装修。听说老板的生意遍及世界各地,经常到处飞来飞去,各地都有他养的金丝雀。当然,这只是听说。

兰兰和老板签有合同,三年期满不再过问,这三年老板给的钱可以养她一辈子。

巧玲提前退休,闲赋在家,没事到黄大姐家坐坐,也从来不避讳讲这些事,渐渐感到有钱的优越感,讲这些的时候总是喜滋滋的。

“难道……难道你女儿的名声你就不要了么?”黄大姐问。

“啥子名声不名声的,现今社会现实得很,只要能挣钱,干什么都行,笑贫不笑娼,做娼又怎样,有吃有喝,你看我现在这个男人,找点钱四处奔波,连自己的肚子都喂不饱,连娼都不如!”

她顿了顿:“再说找一个男人对你不好,成天挨骂受气,真还不如去卖身,给吃给喝给钱用,还得把你哄着,不高兴了我转身就走,那个东西哪个男人身上都有,有啥好稀奇的。”

黄大姐听了默不作声,想想也倒是,又说道:“咋个说人家晓得你女儿做这个名声不好听,以后怎么嫁人,那个又不是长法,总有一天该嫁人!”

“这些我都想好了,明年我就在远一点的地方买一套房子,人一搬,哪个晓得你以前是做啥子的,钱赚够了就回来。这个地方我也不想住了,也不想跟高师傅过一辈子,找个对我好的,我又不需要他的钱养我,对我好就行。”

“这把年纪不好找了,哪个男人都想找年轻的女人,老太婆一个谁要?”

金巧玲把眼一顿:“打野食不可以么?老娘也玩玩男人,难道只许男人玩女人,就不许女人玩男人?”说完咯咯笑起来:“月经都回了,还说这些干啥。”

“你好大年龄哟,我都没回你就回了,说起耍的嗦?”

巧玲道:“差不多了噻,都退休了,还能有几年。找不好我也不找了,把两个娃娃盘大,安了家我也就算把心事了了,安安心心过点清闲日子,房子都看好了,大一套三,环境也好,明年装修好了就搬过去!

这年弟弟高越17岁,读完初中就没再去读书,兰兰给弟弟买了辆长安跑货运。火车站跑货运的车多得很,可都是有码头的,一去就被吆起走,人多势众,只好乖乖地回来,车就一直停在宿舍的楼下。停了个把月一气干脆把车买了,又找姐姐给了些钱开火锅店,什么都弄不来,怎么调味都不晓得。火锅店全靠他耍的女朋友芳芳打点,芳芳是福喜酒楼的大堂领班,从乡下到城里打工,没两年就混到领班,自从和高越谈上朋友就住在他家,不用再去租房,比高越大两岁。

火锅店也没开好久,没人来吃,只好关门。两个人一商量姐姐在那边好挣钱何不到那边去发展,两人买了机票直奔福州,找她姐姐去了。

几年不见的兰兰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丰满了不少, 一天就是自己买菜做饭吃,看电视逛街,日子很悠闲,也很寂寞,老板多数时间在台湾福州间来回跑,一个月能见两三次面,其余时候都是一个人关在屋里。芳芳说明来意兰兰立马给夜总会的老板打电话,老板一口答应安排芳芳走台。芳芳一听感觉不对:“姐,走台我不能干,给找点其他的干。”

“不干走台干啥?只有走台才挣钱,其他的门道我也没有,未必去做洗碗工清洁工啊?”

芳芳一时语塞,才知道工作哪里都不好找,到福州来还不如就在成都酒楼做领班,于是说道:“那就算了,我们还是回成都。

第二天,两人又坐飞机返回成都,芳芳仍然回福喜酒楼上班,高越一时没找到自己想做的工作,四处玩耍,没钱了就找姐姐要。

看看就到了年底,兰兰打算回家过年,在街上买了些礼品,也包括给后爸高师傅的礼物。坐飞机回来,到家巧玲在做晚饭,看见女儿,十分高兴。今年她特别做了腊肉香肠,准备女儿回福州的时候带些去吃。

吃饭的时候弟弟、弟妹都回来了,一家人难得的团员。

“我爸呢?”兰兰问。

“他一直没有回来,听说在北门一栋居民楼做门卫,一天二十四小时,看门守车棚,吃住都在那里,回不来。”

“过年都不回来啊?”

“回不来,他也不想回来!”

“哦,我给他打电话回来过年。”

“算了,他也莫得电话,走了过后从来没过问我们好啊坏啊一句,回不回来都那么回事,没他我们还清静些!”

“唉,咋个说他还是管了我们那么多年,现在大了,可以偿还给他了。”

“他也是没奈何,那阵对我们还不是寡孽得很,算了算了,不提他了。

“姐给我们带东西没有?”芳芳问。兰兰给芳芳带了条丝织围巾,给弟弟买了件羽绒服,见弟妹问,拉开手提包,把东西拿了出来。又顺手给了弟弟一万元。

吃饭的时候,弟弟、弟妹都默不作声,只有母亲金巧玲在那里喋喋不休,主要是她的前夫,高兰、高越的亲生父亲在打听她们两姐弟的消息,她也没给他讲。听了这些,兰兰也不做声了,心里默想:“我原来不是叫赵兰么?妈说改就把我的姓改了。

天逐渐黑尽,那天晚上,弟弟弟妹和她吵了起来,吵得很凶,过了十二点都还在吵,第二天兰兰一早收拾好行李坐飞机回福州去了。

黄大姐事后询问才得知,原来弟弟弟妹嫌给的钱少了,责问她在外面挣了那么多钱为何才给那么一点。越吵越凶,弟妹公开指责兰兰挣的钱不干净,不如她,吵得一塌糊涂,兰兰待不下去,只好一走了之。

翻过年,春暖花开,接着闷热的五六月份,巧玲也搬起走了,不知所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屋子,守着陈年旧月的那些刻痕,渐渐生出些霉味在空气中弥漫。高师傅也始终没有回来过,直到北门大拆迁,把这一切都砸了个粉碎,不留一点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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