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 |“心理防御机制”让人迟钝？和《天龙八部》学3招，制胜

大哲学家苏格拉底有句名言：认识你自己。然而，对于每个人来说，认识自己都是一条艰难的旅程，路上有无数只“拦路虎”。其中最凶猛的一条就是“心理防御机制”。它无时无刻不在影响我们，我们对此却一无所知。

大家都夸你是个好人，有求必应，从不发脾气，你也一直觉得自己天生的好心肠。某次，朋友让你帮忙倒杯水，自己的内心忽然爆发出一种强烈的愤怒，凭什么你们都使唤我。那一刻，你才意识到：不是自己善良，只是不会拒绝，内心早已积压了很多怨气。

朋友总是忘记彼此的约定，我们一次次纵容对方。在某次对方又忘记自己的生日时，终于意识到从来不愿面对的事实：他只是不重视这份友谊罢了。

正是防御机制让我们变得如此迟钝，让我们总是忽略那些残忍的现实。而小说家对人性总有着深刻的洞察，金庸先生更是如此。他笔下的乔峰、段誉和虚竹，虽然都是万中无一的英雄，但也不免被自己的心理防御机制所操纵。

那么，“心理防御机制”是什么呢？它是如何影响我们的？我将以段誉的典型防御机制合理化，在第一部分进行阐述；在第二部分，我将以虚竹的故事分析心理防御机制的深层次原因；第三部分，我将结合乔峰的例子与三大心理技巧，谈谈如何解除那些无益的心理防御机制。

因为心理防御机制的存在，外在行为和内在想法往往不一致。

01 合理化的防御机制，让你只图一时快乐，永远看不清现实

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最早提出了心理防御机制的概念，他说：

个体面临挫折或冲突时，在其内部心理活动中具有一种自觉或不自觉地解脱烦恼，减轻内心不安，以恢复心理平衡与稳定的一种适应性倾向。

英国心理分析学家唐纳德·梅尔泽的论述最为生动：

一切防御机制都是我们为逃避痛苦而向自己撒的谎。

简单来说，心理防御机制就是，遭遇痛苦时的“自欺欺人”。当我们遇到一些无法接受，或者不愿意接受的事情时，我们就会编一个谎言欺骗自己，让自己不难受、不纠结。

比如，《天龙八部》中的段誉哪怕面临死亡，也总是笑嘻嘻的。其实，这都是他运用合理化这种防御机制的结果。所谓的合理化就是，当某一个追求的目标不能实现时，人们就会找某些理由为自己开脱，使自己获得心理安慰。小说中，段誉就在不停地使用“甜柠檬”心理，欺骗自己，能拥有的才是最好的。

• 他发现爱的木婉清是亲妹妹，两人不能在一起时，就告诉自己“做妹妹也不错，幸好没有更进一步”；
• 他被鸠摩智擒到燕子坞，成为王夫人的奴仆时，就安慰自己“若非如此，自己怎能遇上王语嫣”；
• 他发现王语嫣钟情于慕容公子，对他不屑一顾时，又安慰自己“慕容公子比我强，能看到她的笑也很幸福”。

每当遇到挫折，段誉就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把自己的失落、伤心都消解掉。不只是小说，生活中我们也常常不知不觉地使用多种防御机制。比如：合理化。它让我们在挫折面前不那么难受，但是也让我们看不清现实，找不到失败的真正原因，丧失成长的机会。

当团队的工作遭遇失败时，我们会觉得都是别人的错，找一个“替罪羊”，来减轻自己失败的痛苦；当心仪的女神爱上了别家的“坏小子”，我们会安慰自己，“她也有很多缺点，只是我没发现而已”。

现实生活中，我们每天都在使用心理防御机制，它就像一位慈祥的老奶奶，悄悄地保护着我们；但同时她也欺骗了我们，剥夺了我们成长的机会。比如，当我们使用“推诿”的防御机制时，我们就找不到失败的原因，无法成长。

防御机制只顾眼下的不痛苦，而不考虑长期损失。但是，人无近忧，必有远虑。现在不痛苦了，却给将来更大的痛苦埋下伏笔。人没有简单活着的福分，为了认识自己，为了成长，我们需要了解自己的心理防御机制。

02 理解“自我”、“本我”、“超我”的冲突，看清内心的矛盾，看透防御机制的根源

弗洛伊德认为，人类的人格结构包括三个成分：

• 本我，位于人格结构的最底层，由先天的本能、欲望所组成，遵从“快乐原则”，总是寻求满足；
• 自我，位于人格结构的中间层，调节本我与超我之间的矛盾，遵循“现实原则”，以合理的方式来满足本我的要求；
• 超我，位于人格结构的最高层，是人格结构中的管制者，是社会规范、伦理道德内化的结果，遵循“完美原则”，抑制本我的冲动，对自我进行监控。

以男生看到漂亮女生为例，这时候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本我遵从性本能的冲动，渴望和女孩发生关系，寻求快乐；超我会跳出来，用违法、不道德等理由来抑制本能的冲动；如果超我的力量比较强，自我就会遏制住冲动，放弃满足或者采用更加合理的方法达成满足，比如追求那个女孩；如果本我的力量比较强，自我就会被本能控制。

在虚竹身上，我们就发现这种强烈的冲突与痛苦，以及他不停地使用“压抑”和“否认”两种防御机制回避痛苦。所谓的“压抑”就是在个人受挫后，不把思想、情感、本能释放出来，而是将其压抑在心头，不愿承认烦恼的存在。否认则是，把已经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加以否定，以减少心理上的痛苦。

虚竹自小在少林寺长大，从小接受的观念就是遵从佛门的“五戒十善”，这使得他的“超我”抑制一切邪念，并且异常强大。

而他也是正常人，也有着人类与生俱来的各种本能。他“知好色而慕少艾”，在春天来临之时，也会想男女之事。他的“本我”，同样有七情六欲。当“本我”蠢蠢欲动的时候，就会和“超我”发生冲突，带来痛苦。为了逃避这些痛苦，维持内心的平衡，他使用“压抑”的心理防御机制，把心中的邪念压下去。

当没有外界干扰的时候，靠着他的意志，“本我”和“超我”还能保持平衡。他的“自我”还可以正常行事。但是当天山童姥把他强俘掳到西夏王宫，不断地用酒、肉、色诱惑他，在这种外界刺激下，他的“本我”被彻底释放出来，吃了肉、喝了酒，还行了男女之事。本能释放之后，他清醒过来，“超我”又发挥作用了，谴责自己违背佛门戒律，内心陷入极大的痛苦之中，甚至要自尽。

在这种剧烈的痛苦之下，防御机制又发挥作用了。他开始“否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寻求“自我”的平衡，否认自己破了戒，安慰自己“非出自愿，不算破戒”。

从虚竹的故事，我们就可以知道，人格结构的冲突就是心理防御机制的根源。他的“自我”、“本我”、“超我”遵从各自的原则，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但这种平衡非常脆弱，一旦遇到突发状态，比如思慕异性、破戒，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本我”和“超我”就会产生激烈的冲突。“本我”会说，“我要满足”；“超我”会说，“不行，你是佛门中人，不能破戒”。两种相反的想法会在他的脑子里打架，给他带来极大的痛苦。为了不让自己痛苦，虚竹就不停地靠着“否认”、“压抑”两种防御机制，保护自己。

心理学家布莱克曼在《心灵的面具》一书，对此有个形象的比喻。我们的情绪，无论是痛苦也好，还是快乐也罢，就像一个电路图。正常情况下，情绪就像电流一样，顺畅地流动。当“本我”和“超我”的冲突过强时，会产生强烈的痛苦，这时“电流”的强度过大，会烧毁电路。为了自我保护，我们就启动了心理防御机制，它就像开关一样，关闭了我们对痛苦的感知。

其实，不只是虚竹，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很多无法满足、甚至无法言说的“本我”，而社会规范、道德教化又塑造了“超我”，来约束我们。“自我”就在“本我”和“超我”之间，寻求一个平衡。当平衡被打破时，我们就会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为了减轻自己的痛苦，我们就发展出多种多样的防御机制，保护自己。

内心无限纠结的虚竹

03 三大方法帮你解除无益的心理防御

心理防御机制总是在无形中发挥作用，一边保护我们，一边抑制我们的成长。所以，我们对此应该有清醒的认识。虽然我们永远无法完全摆脱它的束缚，但多一点觉察，就多一些自由。

面对防御机制，我们要有两个认识：

• 我们的目标是共存而并不是消灭。没有人能完全摆脱心理防御机制的影响，我们能做的只有保持警觉，关注自身，观察我们常用的防御行为，尽可能减少它带给我们的制约。
• 防御机制没有好坏之分，只有成熟与不成熟之分。防御机制不是“坏东西”，它保护着我们。但是防御机制有成熟与不成熟之分，成熟的防御机制带给我们正向的行为，让我们积极进取；不成熟的防御机制，让我们沉溺在谎言之中，消极懈怠。

《天龙八部》中的乔峰就是成熟防御机制的典型代表。他最擅长使用的就是“认同”和“升华”两种防御机制。通过“认同”大宋子民和丐帮帮主两个身份，他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在边关奋勇杀敌；当“大宋”与“契丹”发生冲突时，他也感觉到极度的矛盾和痛苦。最终，他通过“升华”的防御机制，用生命换来了两国的和平。

所以，面对自己的防御机制，我们能做的就是了解防御机制，觉察自身行为，多点思考，多点自由。具体来说，有三个方法可以帮到大家。第一，记录“情绪清单”，深潜内心世界；第二，训练“情绪粒度”，接纳自己的痛苦；第三，进行“防御辩解”，警惕思维过程。

我把常见的心理防御机制做成了思维导图，供大家参考，谨慎识别！

第一，记录“情绪清单”，深潜内心世界

我们无法看到自己的情绪，才给了心理防御机制发挥作用的空间。当我们能看到自己的喜怒哀乐时，就更能掌控自己的生命。为了解我们的情绪，尤其是那些我们极力回避的负面情绪。我们可以尝试记录负面情绪清单。

首先，写下常见的负面情绪，比如：焦虑、孤独感、挫败感、空虚感、愤怒感、失落感、仇恨、嫉妒。然后，看着这些词语，回想给自己带来这些感受的时刻，并详细描述。如果某种情绪让你想起来多种经历，就记录下最痛苦的那件事。为了让感受更加鲜活，你还可以记录当初的身体感受、自己的评价、别人的回应。

如果你找不到相应的例子，可能暗示着你使用了某种防御机制，把相关的记忆排除在意识之外。虚竹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少室山下，他经历了父母得而复失，双亲自杀的悲剧，可是他并没有特别难受。这其实就是他看不到情绪，压抑相关记忆的结果。

为了保持自己的情绪敏感度，发现自己那些极力回避的情绪，我们需要经常通过“情绪清单”的方式，体验自己的内心世界。感受情绪、识别情绪，才是战胜它们的第一步。这个过程注定艰难，给自己点时间，持续练习，慢慢来。

普拉切克情绪图

第二，训练“情绪粒度”，接纳自己的痛苦

正是因为我们无法承受那些痛苦，才通过防御机制回避那些情绪。对此，我们可以通过训练“情绪粒度”，提高接纳痛苦的能力。

情绪粒度指的就是我们在不同的情况下，区分并识别出自己感受的能力。情绪粒度越高的个体，越能控制情绪。高情绪粒度者能够体察情绪的细微区别，比如“惊讶”可以分为“吃惊”、“惊呆”“惊吓”、“震惊”“惊恐”等等。如果你一下子就能听出这些词的区别，说明你的情绪粒度也比较高。

那么，如何提高自己的情绪粒度呢？

美国西北大学的心理学教授丽莎巴雷特提出了一个简单的方法：学习情绪概念的相关词汇和它们的具体含义。比如，试着去分析“高兴”和“欣喜”、“悲愤”“悲痛”和“悲伤”的差别。由于我们对汉语非常熟悉，对情绪词的差别不太敏感，更有效的训练方法，就是拿英文材料进行练习。

我们越能分清楚这些情绪词汇的区别，自己的情绪粒度就越高。越不容易在悲痛中被心理防御机制所操纵。

从乔峰的表现来看，他的“情绪粒度”就很高

第三，进行“防御辩驳”，警惕思维过程

心理防御机制的本质是一种谎言，而谎言在真相面前往往不堪一击。我们之所以被谎言蒙蔽，只是因为没有进行辩驳。

当段誉陷入“理想化”的防御机制，产生了“王语嫣是完美的”想法时，如果他能够采用实证式的辩驳方式，寻找相反的证据，就会发现王语嫣也有不完美的地方，比如不会武功、缺少同情心。这样，他就能更清醒。

虚竹破戒之后，产生了“否认”的防御机制，认为自己“非出自愿，不算破戒”。如果他能采用逻辑式的辩驳方式，检验推理的合理性。就会发现，这个观点有一个前提，破戒与否看的是动机而不是行为。但如果看动机，不看行为的话，他早就破戒了，因为他之前就“想女孩子了”，只是没做出格之举。

我们失败后喜欢使用“推诿”的防御机制，把所有责任推给别人。此时，如果我们能用实用式的辩驳方式，问自己，“这么想能解决问题吗？”就不容易被情绪绑架，而是努力寻找解决办法。

防御机制发挥作用的那个时刻，我们是无法意识到的，但是如果我们常常使用“实证式辩驳”、“逻辑式辩驳”、“实用式辩驳”检验心中的观点，就能意识到自己被防御机制控制了，从而得到解脱。

总结一下

一切防御机制都是我们为逃避痛苦而向自己撒的谎。这些“谎言”保护了我们，让我们不再痛苦，但也限制了我们，让我们看不清现实，丧失了成长的机会。

我们每个人都会使用防御机制，只是这些防御机制有成熟的也有不成熟的。虚竹最擅长压抑和否认，段誉最擅长合理化和理想化，而乔峰通过“认同”和“升华”实现了生命的超越。

对于我们而言，我们可以通过记录“情绪清单”、训练“情绪粒度”、进行“防御辩解”等方式，发现那些限制我们的心理防御机制，从而超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