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即将出场的这个男人,大家或许知道他的名字,但他具体做过什么事,没几个人能说得上来。
这点也包括我。
为此,我特意去查阅了一下资料。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原来他做的事差不多有一箩筐。
他活了大约38岁,这个数字或许更长,因为历史没能准确的记录他的出生日期。
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辉煌,他曾经的权力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他轻车简从,吃穿简朴,妻儿不衣帛,连马都不食粟。
他死后,儿子穷得穿粗布破衣,靠打柴度日。
他是最早主张"施教于民","布政以道"的政治家,在有限的生命力,大力凑成农业、工业、商业的全面发展。所提倡的因势利导的经济观点比司马迁早了五百年。
他是中国第一个水利专家,主修的蓄水灌溉工程--芍陂,至今还在灌溉、航运、屯田……
在那个牛人多于牛毛的时代,他一度成为《吕氏春秋》、《荀子·非相》中记载的圣人。
司马迁《史记·循吏列传》列其为第一人。
诸葛亮对他终生敬仰:“昔孙叔敖乘马三年,不知牝牡,称其贤也。”
他的名字叫孙叔敖。
这个名字似乎有些陌生,的确如此,在长达三千年的历史里,他的面容有些模糊。
但今天笔者依旧选了他作为这篇故事的男主角。
之所以如此,只因笔者认为,他不该被我们遗忘。
一切照旧。
我们先看资料。
和所有人的档案不同,他的档案资料总是充满了争议。
第一项就是出生地。
没成为名人之前,籍贯对孙叔敖而言是个多余的东西,比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怎么活下去更值得他去思考,去记忆。
为此,他早早就给历史留下了一个难题,他到底是哪里的人。
这关乎一个地方的旅游,文化,收入等挂钩的,谁拥有了孙叔敖的出生地,谁就是孙叔敖的品牌的代言人。
孙叔敖三个字所带来的一切效益,都归出生地所有。
历来为了这个没有定论的案子,大打出手。
经过无数次的演练赛、拉练赛,最终定下了基调。
孙叔敖:籍贯河南淮滨县。依据是浩瀚的史料。
楚子孙叔敖,期思之鄙(郊野)人也。——《荀子·非相》篇
楚相孙君,讳饶,字叔敖,本是县人也,六国时期思属楚"。——《楚相孙叔敖碑》
是河南也好,是湖北也罢,再彪悍的人生也需要一个开始。
孙叔敖也不例外,和刘邦斩蛇不同,他的人生从一场追杀开始。
据说,楚国贵族蒍贾遭陷害,幸好朝中有人,暗中相助,其子蒍敖与母亲避难于现在的河南省淮滨县,改名孙叔敖。
这次追杀差点要了他的命,但也给了他人生逆袭的资本。
父亲的好友收留了孙叔敖,并将毕生学识倾囊相授。
人生第一步就此踏出。
公元前598年,淮河洪灾频发,面对天灾,没人敢上。
孙叔敖第一个从人堆里走了出来,主导了这次水利加固工程。
他爬山涉水统计农田的旱涝次数,亲自勘测了来自大别山的水源,甚至沿淠水而上,手绘施工图纸,将每一份投资都精确到分毫。
既要做,那就做最好的。
当一切数据成熟后,他动手了。
纳六安县境内的龙穴山以西、小华山以东约390平方公里的花水入塘;引淠河水自淠源河上的众兴集南,经子午渠(淠源渠)至葛嘴汇山源河水入塘河,疏沟开渠,洼地除涝,高地防旱。贴钱、
贴人、贴精力、历时三载,终于修成了国内历史上第一座蓄水灌溉工程--芍陂。
其时,他耗尽了自己的家业。
史载:家无余财,妻子穷困,负薪而食,本人更是粝饼菜甍,枯鱼之膳,冬羔裘,夏葛衣,面有饥色"。
巨大的付出,得到了也是巨大的回报。
这项民生工程的质量,一直都是水利界的饶楚。
能与之媲美的唯有后来的水利铁三角,都江堰、漳河渠、郑国渠。
至此,再无敌手。
这次投身水利的壮举,引起一个人的注意。
这人就是楚庄王。
这是一个集才华和智慧于一身的男人。
这是一个集野心与慧眼的男人。
与人堆之中,既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一切刚刚好,似乎就为了这一刻的相遇。
一直热衷做个水利专家的孙叔敖就此调了部门。
(公元前599年),孙叔敖放下了一直卷起的裤脚,收拾了一直没有来得及收拾的胡须,刷了牙,洗了脸,顺带涂了点大宝防晒霜,正式出任楚国令尹(楚相)。
此时的楚国,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强大。
那位在历史上留下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楚庄王从一鸣惊人后,就一个劲儿的折腾。
先是攻伐反叛的庸国,跟着率军攻打郑国。
光打打这些小国也就算了。
偏偏楚庄王盯了更大的东西——问鼎中原。
公元(前606年)春,楚庄王亲领大军北上,以“勤王”名义攻打陆浑之戎(散居黄河南、熊耳山北之阴地,又称阴地戎,后被晋国灭),大军直接去了周天子都城洛邑附近。
这么做并不是给周天子做保卫工作。
而是进行大规模的军事演习搞恐吓。(“观兵于周疆”)
已经毫无威严的周天子吓得够呛,好说歹说才让周大夫王孙满前来问问楚庄王要钱还是要地。
楚庄王也不含糊,直接就说明了来意。——问鼎。
“周家鼎之大小轻重焉?”
九鼎相传为夏禹所铸,象征九州,夏、商、周奉为传国之宝,是天子权力的标志。
楚庄王问九鼎,意在“示欲逼周取天下”,由自己取而代之。
王孙满倒也有些傲骨,不理会楚庄王大规模的军事演习,直接说:“在德不在鼎。……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
统治天下在乎德而不在乎鼎,如果天子有德,鼎虽小却重得难以转移;如果天子无德,鼎虽大却是轻而易动。周朝的国运还未完,鼎的轻重是不可以问的。”
什么军事演习吓唬人可以,真刀真枪的你还差点火候。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此时的楚国并没有取代周的能力。
野心勃勃的楚庄王回来了。
事情若就此结束了,似乎就没有下集预告。
而这往往就是历史的魅力。
在弄清楚第一个五年计划不可能完成的情况下,一心想做大事的楚庄王立即启动了第二个五年计划——做春秋霸主。
这是一条充满危险与荆棘的道路,危险系数不亚于走一次长征。
走这样的路,没有足够的准备根本走不长远。
如果说,楚庄王有野心不假,但世人忘记了他还有眼光。
霸外必先安内。
芍陂的成功让楚庄王看到了孙叔敖身上另一样东西——治理国家的才能。
这是一个能同甘共苦的大臣,他清风惠政,节衣缩食理财治国是一把难得的好手。
这样的人不多,所幸我遇到了他。
和所有的相遇一样,这一次历史性的会面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但从后来的成果看。
这一次会面不亚于三顾茅庐。
水利出身的孙叔敖并没有辜负楚庄王的信任,只用一夜的功夫就拿出了一份切实可行的工作报告。
报告的内容简单的概括只有八个字——“施教于民”,“布政以道”。
通俗点说就是重视民生经济,制定、实施有关政策法令,尽力使农、工、贾各得其便。
在他看来,天下唯有士农工商都各得其所,楚国才能强大。
为了规范这一切,他亲自监督市场,很快就从中找到了楚国商业不发达的病根。
庞大的市场多了一种贝壳形状的铜币,叫做"蚁鼻钱"。
不懂经济的楚庄王嫌蚁鼻钱重量太轻,下令将小币铸成大币,重量的增加,在没有微信,支付宝、银行的时代,让购物的百姓十分的不方便。
而且,重量的损耗,让商人常常蒙受损失,纷纷放弃商业经营,一时之间市场非常萧条。
没了市场,就没了商业,没了商业,就没了市民。
没了市民,就没了税收。
为了恢复这一切,他亲自去见了楚庄王,请求他恢复原来的币制。
三天后,一切不规范、不合理的统统与历史说再见。
一个全新的市场面向楚国展开。
解决了商业,他迅速将目光看向农业。
考制度,立军法,下膏泽、兴水利……
他甚至亲自告诉穷苦的老百姓利用秋冬农闲季节上山采伐竹木,再在春夏多水季节通过河道运出去卖掉……
此外,还有渔业、林业、甚至旅游业他也涉及。
他宛如春天细雨,润物无声。
经过他的调理,本已经疲惫不堪的楚国开始走入了一个全盛时期。
史载:“家富人喜,优赡乐业,式序在朝,行无螟蜮,丰年蕃庶”。
这就是霸业的基础。
筹备多年的楚庄王迅速开启了他的霸业之路。
公元前597年,楚庄王亲自统帅三军攻打宋国。
强大的后援力量给了楚国无比的自信。
此战,楚国大胜,郑襄公“肉袒牵羊”以迎楚王,求其不要灭掉郑国。
此后,楚庄王饮马黄河,进逼中原国家,迫使郑、许归附,继而灭萧(宋的与国)攻宋并迫使和自己结盟。
中原小诸侯国皆背晋向楚,楚庄王一跃成为中原的霸主。
辉煌就此造就。
所有的光彩背后都离不开一个叫孙叔敖的男人。
他的治国才能,吸引了世人的注意。
时至今日,史料里依旧流传这样的评价:孙叔敖日夜不息,不得以便生为故,故使荆(楚)庄王功绩著乎竹帛,传乎后世”。
后来的史学家、文学家司马迁就认为他的治国才能很酷,特意写了篇文字说明。“孙叔敖“忠为廉可治楚,楚王得以为霸。”
由此可见,孙叔敖对楚庄王称霸的巨大作用是大家公认的。
然而,当楚国上下都品尝胜利带来喜悦的时候,这个润物细无声的男人终于润不动了。
他病了。
作为楚国最年轻的干部,此时的他只有38岁。
一切刚刚开始,似乎就要结束了。
病危的他,将儿子拉到身旁,说下了永载史册的一番话。
大王多次要封我邑地,我都没接受。将来我死了,大王会封你,但是你一定不要接受土地肥美的地方。楚越之间有一个地方叫寝丘,地方偏僻贫瘠,地名又不妇好,楚人视之为鬼域,越人认
为不祥,可以让子孙住得长久的只有这个地方。”
这似乎只是一个充满荒唐的预言。
但历史偏偏让他成了真。
孙叔敖死后,楚王果然要封给他儿子很好的地方,他的儿子不肯接受,请求受封寝丘,楚王于是把寝丘封给孙叔敖的儿子,结果一直到汉代,孙姓子孙仍然在寝丘立足。
肥美之地人人欲得之,不得,必谗言毁之,故得之之人子孙不能长久存焉。贫瘠之土人人厌之,故得之之人子孙能长久存焉。
好东西往往不长久,看似丑陋的东西往往走得更远。
这就是他的智慧——不追逐世人所尊崇的利益,才能长久拥有;不长远的考虑事情,不能成功。
无论是修水利,还是治国,他都是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