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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锄头(散文)

 宝鸡耕耘 2020-06-12

父亲的锄头

      和天下所有农民都一样的是,父亲炽烈地挚爱着脚下这一块肥沃的土地。他视土地比生命还重要,常挂在嘴上的话是:“人哄地皮,地哄肚皮!”如果因为懒惰而贻误了庄稼的耕作,他的心里会愧疚不安的。于是,打我记事起,父亲的印象就是整日没明没黑地在土地里刨挖。

      我的家乡在马营镇。乡谣云:“马营马营,人杰地灵”。确如所言,这里的土地肥沃平坦,种啥长啥,而且地头就有可供灌溉的水渠,从不用担心天旱而致庄稼受旱。前些年,农用机械少,播种、收割全凭人力,一年两料庄稼,最吃力的莫过于芒里割麦、碾麦、打麦、扬麦、晒麦以及收秋玉米了。父亲是个会作务的庄稼汉,在我的记忆中他对于这些庄稼活没有不会的,也没有拿不下来的,但出的力、流的汗可想而知。尚处年幼的我还不能给父亲帮上多大的忙,但对于庄稼地里的艰辛却早早得到了体验。在我印象中最为深刻的是,父亲每每作务完庄稼回到家里后,别人都已累得趴下起不来了,而父亲却坐在院子里将锄头粘的泥土一点一点铲下来,边铲嘴里边说着:“这要不铲掉,下回用时就钝了,天长日久还会锈哩。”只有将心爱的锄头收拾好,他才点着一支烟美美地抽上两口。

      这几年,农用机械渐渐多了,庄稼汉们才从沉重的体力活中解放出来。尤其是割麦机开进麦地里,嘟嘟嘟嘟从地这边进去,从那边出来,就已将那颗粒饱满的麦粒倒在地头铺的平展展的一块硕大的彩条布上。这省去了庄稼人多少劳力啊!父亲渐渐年事已高,我们弟兄俩也已成家,能够撑持这个家庭的轻重农活了。父亲慨叹道:“社会就是好,我这会儿是做不动了,但人家也不让你做了,还是你们这一泼人碰到了好光景!”大多数农具也用不着了,但有几件——包括父亲使用业已称手的锄头却一直使用。      

      前两年,市上要在马营建南客站的消息传到了村里,而且确切的是要将土地全部征用,要给农民们建楼当居民了。父亲将内心暗暗的兴奋按捺住,不无忧虑地说:“这就不种庄稼了?都上楼呀?这是不是梦呀?……那我的锄头怎么办?”弟弟笑道:“都上楼了,还用锄头做啥呀?我买一辆车,你说到哪,咱就到哪,咱把外面的世界也去看看!”父亲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花一样的笑容。

      就在去年,村子周围的安置楼已拔地而起,看着初具规模的新的家园,父亲恋恋不舍地抚摸着心爱的锄头对我说:“上楼了用不着了,你还是把它卖了吧……”我知道父亲此时复杂的心情。是啊,一辈子吃力种地的庄稼人,今天由农民摇身一变成为居民,由住各家独院到上楼,这时事的变化如此剧烈、如此突兀,对于业已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父辈们,这接受还有个过程。而这个过程,就是自我思想解放的过程。我欣喜地看到,父亲渐渐解放了,因为,他舍得下他的锄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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