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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丽瑰 新乡土 隔壁家的曾爷爷去世了，王妈笑着说一个比一个争得丑，只要老人有遗产就有架要吵，家里什么都没有的，就不用担心。老人插着管子，不知道自己得了癌症，还指望着多活几年，把钱藏了起来。老人的女儿不顾老人一抽管子就会死，坚持要求老人的儿子让老人说一句话，说出钱藏在哪。管子最后还是抽了，大女儿取走了老人藏在砖缝里的八千块钱，跑了。母亲是大儿子出钱送的，父亲就归小儿子出钱送。小儿子觉得既然老人有钱，就该把老人的钱拿出来用了算了，女儿不同意。为这几千块钱兄弟姐妹之间轮番大吵了一架，相互宣称老人死了，以后相互之间就不用往来了。据说老人原本以为可以多活，买了两千斤口粮放在小儿子家里，也许是把粮食折算成了价钱，大儿子和女儿们觉得小儿子不该分钱，小儿媳却不服气。老人出殡那天，小儿子的女儿听到自己的大伯和姑妈偷偷在商量事情，好像跟这八千块有关，跟着就和自己的大伯、姑妈大吵了一架，叫他们都滚。老人的女儿说不要你送，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也可以送。小儿媳生气了，吵着说你们有本事就把他拖回去，这个名誉我披了。 这场丧事不欢而散，这件事也成了大家口中的谈资。王妈说为个死人闹成这样真是不值得。有人说八千块又不算多，他们难道缺这几千块钱，肯定还有钱不然不会闹成这样。又有人说老人的儿女过得都不好，亏的亏，赔的赔，可是这八千块五六个人分能顶什么用，难不成要老人搞个死前财产分割。老人的一袋棉花都被小儿媳和老人的小女儿抢着分了。对这场闹剧的不理解被解读为老人肯定留下了好几万块钱，不然不会闹成这样。小儿媳似乎也在有意引导这种舆论，饭后聊天时总说大儿子一年上头不做事，每个月看病还打牌，大儿子的媳妇一年就赚了几千块，他们却在街上修得起房子，还借了几万给小女儿修房子，钱是从哪里来的。 老人到底留下了多少钱，我们谁也不知道。只是在老人最后离开的时候，儿女却为几千块吵成了一锅粥，不能不说是对死者的一种伤害和不尊敬。儿子和女儿共同争财产，不能不说明在我们这男女实质的社会地位是慢慢趋同的。按理说老人死后的财产是由几个儿子共同分割的，但在我们这各家还会适当分点钱给女儿，这似乎是个见怪不怪的暗示。再有我们这对鬼神祖先似乎没有什么敬畏，好些人家嚷嚷着对子不该贴，出天方的鞭也该省了，那是骗人的，谁信。只要不荫蔽现在的人，就是神灵又有谁信。一个做生意的人说去年没炸鞭亏死了，今年还是要炸挂鞭。王妈说要她讲他们都没有资格得钱，老人在的时候也没人管，自己管自己，自己赚钱给自己用，经常还跑过来给儿女帮忙。养儿防老这句话只在父母病了，特别是快死了才有意义。老人得了病一般会拖着，看着治不好了要死了，儿女和老人就都有种早死早解脱的做法和心理。七八十岁的老人遇到这种情况尤其如此，大家都劝紧活着干什么，活着害人，要是老人只有五六十就会觉得惋惜。前几天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母亲带着两个孙子去买烟花，去的路上被醉驾的人撞死了，两个儿子生气地打了自己的媳妇一顿，说是媳妇没带孩子。老人去世了，他们家却请了了乐队，门口放着彩狮子。来来往往的村民对此是有意见的，不管这是出于排场还是什么，村民都觉得不应该，五十多岁的人死了是件不好的事情，不应该搞这么大动静。老人得癌症要死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曾爷爷的儿女们很容易就不那么惋惜。上街时偶然听到一对妇女讨论谁谁谁有得了癌症，听的人似乎见怪不怪，是老人还是年轻人，老人么就算了。她们如此淡定的讨论着癌症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父母的悲凉，被年轻的子女一点点揭开。是不是真如老人自己所说，老了就不值钱了，老了就没人要了。父母怕老，因为他们已慢慢老去。一旦他们开始服老，言语和行为在面对子女时，有意无意间就会多了份谨慎多了份畏惧，仿佛他们回到了小时候。就算老去，他们仍想保留一份作为家庭老者的尊严，在子女这里留下一点寄托，可以被别人骂不可以被自己的子女骂，可以被别人说不能被自己的小孩吼。如果留意，就会发现倘若我们说话的声音突然偏大，父母偶尔也会细心地打量你是不是生他的气了。单个的小家庭不知不觉中被孤立到了神明的位置，作为子女作为相对强势的一方我们往往却少了一份宽容和一份敬畏，这不能不说是种羞愧。谁来慰藉这些逝去的老者，谁来牵绊这些游荡的灵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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