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码的故事 07 线形文字之谜

叶老师YP 2020-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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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破译了古埃及象形文字之后，考古学家又陆续破解了巴比伦的楔形文，土耳其的科克土其文字和印度的婆罗米字母。但还有很多文字未能解读，最大的困难是没有对照文。所以，翻译家是很重要的，什么时候都是高级人才，甚至可以影响到后人对本国历史的解读。

如果有人说可以在没有对照文的情况下破译出古老的文字，是不是让人不可思议呢？而对铜器时代的克里特（Cretan）线形文字的破译，就是这样一个奇迹，它是纯密码分析的一个实例。线形文字的破译被公认为考古学界最伟大的成就。

我想商博良因为自带网红特性，所以，知道的人比较多。说到下面这个故事，我想知道的人就很少了。

好了我们又要把时间拨回到2049，嗯，这又是一段加密的文字了。

在1903年3月考古学家阿瑟·伊凡斯爵士（Sir Arthur Evans）开始在克里特（Crete）岛的诺萨斯（Knossos）附近挖掘，传说中这里是迈诺斯（Minos）国王的宫殿所在地。很快他发现了一座豪华宫殿的遗迹。

3月31日，阿瑟爵士发现了一块刻有文字的泥板，随后出土了大量的这类泥板。这些泥板可以分为三大类。第一种泥板的时间可以追溯到公元前2000年到前1650年，只是一些图画。第二组泥板的时间从公元前1750年到前1450年，由简单的线条组成，被称为A类线形文字。第三种泥板的时间从前1450年到前1375年，上面的线条更精美，被称为B类线形文字。大部分的泥板都刻有B类线形文字。

在分析了B类线形文字后，考古学家有两个发现，第一线形文字是从左到右书写的，因为空白一般出现在右边。第二个，B类线形文字包含有90个不同的字符，因此，几乎可以确定这个文字采用了音节拼写法。因为表意文字会有数百，甚至数千个符号。而字母拼写法通常会有20到40个符号，比如26个英文字母。音节文字的符号则在中间，约为50到100个。

刚开始，人们推测B类线形文字写的是希腊语，因为它有7个符号跟古典塞浦路斯文（Cypriot）的某些符号非常接近，而塞浦路斯文是使用于公元前600年到200年之间的希腊语文字，并且也是一种音节文字。

但是研究的结果，却并不支持这种假设。因此，普遍的看法是，这两种文字虽然看起来像，但是他们表达的是两种不同的语言。伊凡斯爵士相信它是克里特岛原住民的语言文字。因为，当时的迈诺帝国与希腊是对手，他们会使用自己的母语而不是对手的语言，希腊语。

伊凡斯爵士如果只是坚持自己的观点，那么还容易让人接受，但是他对那些此不同观点，认为B类线形文字就是记录希腊语发音的异见者，从学术上进行了无情的打压。

而到了1939年，一项发现更加剧了这一争论，美国的卡尔·柏里根（CArl Blegen）在庇罗斯（Pylos）的捏斯特（Nestor）宫殿发现一批刻有B类线形文字的泥板。而庇罗斯位于希腊本土，隶属迈锡尼帝国。既然出现在希腊本土，那么就应该可以认为这些文字表示希腊语的。但同样的道理，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考虑到在中古时期，很多欧洲国家都有自己的各自语言，却仍然用拉丁文记事。因此，对B类线形文字的解释依然没有定论。1941年，阿瑟爵士去世，未能阅读他所发现的这些古代文献。

过渡性音节

20世纪40年代中期，布鲁克林学院的考古学者爱丽丝·考柏（Alice Kober）开始研究B类线形文字。

考柏注意到，有些单词看起来像是一个单词的三种不同形式。她判定，B类线形文字是一个词形变化很多的文字，词干不变，而词尾会因为性别，时态等发生变化。她还辨认出了过渡性音节的存在，即存在于词干与词尾之间的一个部分。而根据阿卡德语的例子，她推测B类线形文字也是如此，即过渡性音节只有元音变，而辅音不会发生变化。根据这个推测她就找到了一些具有相同辅音的字符。

可惜，考柏没有时间进一步她的研究，就在1950年因肺癌而去世了。

偏离正道

英国建筑师麦克尔·文屈斯（Michael Ventris）从小就对考古学感兴趣，并且特别有语言天赋。6岁就自学了波兰语，七岁就能看懂德文编写的关于古埃及象形文字的书。14岁的他接触到了B类线形文字，从此立志要破译这种文字。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商博良的启发。

他也支持B类线形文字并非希腊语的假设。文屈斯仔细地研究了考柏的研究，他尝试找出其他有共同词干，有过渡音节的单词。在研究了一年之后，他注意到一个迹象：B类线形文字的符号似乎不完全是音节符号。即每个符号代表一个音节，音节是由一组辅音加元音组成的。例如英文的minute这个单词，就会拼成mi-nu-te，三个音节。但是很多字并不是标准的音节，比如visible，vi-si-bl-e，这里b之后就没有元音字母。文屈斯假设，迈诺人的解决办法是在字母b后添加一个不发音的i。变成vi-si-bi-le。但是，这种方法无法解决开头是元音的单词，如果在开头添加一个辅音字母，那么就会导致混淆。因此，文屈斯的结论是：B类线形文字必定有一些只代表一个元音的符号，以便拼写以元音开头的单词。而这些符号应该只会出现在单词开头。于是他发现了两个几乎只出现在单词开头的符号。

1952年6月1日，他发表了他的重要研究成功。他把相同辅音开头的符号放在一排，而相同的元音结尾的放在一列，形成一个15*5的表格。

文屈斯注意到，有三个单词一再重复出现。他猜测这会不会是某些重要的城镇的名字。而其中一个单词是元音开头的，唯一符合这个要求的著名地名是安尼索斯（Amnisos），这是一个重要港口城市。如果这个猜测是对的，那么后面两个符号就代表了mi和ni两个音节，而最后一个符号就是so，但是少了一个符号代表s。一个城镇的名称就提供了三个辅音，m，n和s，以及三个元音，A，i，o。接着把这些辅音和元音放入第二个城镇的单词中，文屈斯猜测这个应该是诺萨斯（Knossos），这些符号即代表ko-no-so，又少了一个结尾的s。继续第三个城镇的单词，符合的名字是图里索斯（Tulisssos），即tu-li-so，这次还是少了结尾的s。

现在，文屈斯已经判定了三个地名以及八个符号的音节。而这八个符号就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引发了连锁的反应。文屈斯可以从他的表格中推导出更多的音节。而推论出符号to-sa这两个音节特别重要，这两个音节组成的单词经常出现在财产清单的底端。之前就有猜测这个词可能是’总数’total的意思。而to-sa跟古希腊文的tossa几乎完全一样，而tossa的意思就是总数。从14岁起，他就相信B类线形文字是迈诺人的语言，但是他自己的研究结果却证明了B类线形文字就是表达的希腊语。

当初认为不可能是希腊语，是因为，希腊语中存在大量的s结尾，而初步分析得出B类线形文字很少以s结尾，所以，专家们都不再考虑希腊文的可能性了。而文屈斯的发现则显示，这可能是一种习惯，省略结尾的s。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这几个词正好是迈诺人的外来语。而随着不断的研究，他又认出了更多的希腊单词，甚至翻译出几个完整的词组。

一次，文屈斯被邀请去参加电台有关迈诺文字之谜的节目，他在节目中断言：泥板所书写的语言必定是希腊语，一种很古老的希腊语，这不会有错。而在收听节目的剑桥研究员约翰·查德威克（John Chadwick）被吓了一跳，他认为这又是一个’民科’的惊人之语。查德威克在大战期间曾经破译了意大利的密码，并加入了布莱切利园，战后他也着迷于线形文字。

作为一个专业人士，他当然不能表现的像一个杠精一样，我想他肯定研究过’思考盒子’传世之作’杠精的自我修养’，为了避免有人问他对文屈斯观点的看法时，避免说出类似‘文屈斯有什么资格谈论线形文字’这样的回答。他仔细研究了文屈斯的论文，希望能找出实锤。可是几天以后，他就由一个怀疑论者转而变成了坚定的拥护者。

查德威克的加入弥补了文屈斯古希腊语的短板问题，要知道B类象形文字所记述的是3500年前的希腊文，随着时间的推移，发音会改变，语法会改变，单词的意思也会改变。而文屈斯只是在少年时期接受过希腊文的教育，但是查德威克却是古希腊语的专家。没有多久，他们就能通读这种文字了。

检测他们的破译是否正确的一种非正式方式就是，数一数他们的解读内容由多少神祇。他们只找到四个神祇的名字，而且都是大家已知的神祇。1953年，他们共同发表了一篇论文，题目叫“迈锡尼档案中希腊方言的证据”（Evidence for Greek Dialect in the Mycenaen Archives）。

B类线形文字的破译让我们了解到公元前1450年的这一段时期庇罗斯所发生的事情。泥板的记录暗示一场巨大的进攻即将到来，其中提到成立特别的海防部队，收集青铜饰物，用来铸造武器，还有举行杀人献祭的仪式。

大部分的泥板都是货品清单，反应了当时的日常事务。丹尼斯·佩吉（Denys Page）教授如此描绘这些记录：“羊可以数到一个令人眼睛一亮的数目—两万五千只：这还不够，他们还要记录清楚，其中一只是一位叫寇马文（Komawens）捐赠的……叫人不禁怀疑，是不是每播种一粒种子，加工一件青铜，编织一批布，养一只羊，喂一头猪之前，都要去皇宫填写一份表格”。

1956年9月6日，麦克尔·文屈斯在他的《迈锡尼希腊语文件》一书印刷出版前几星期，遭遇车祸而不幸去世。查德威克赞扬他：“他的作品还活着，他的名字会跟古希腊语与文明的研究一样永远为后人所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