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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有师友善意地提醒我，发表争议类文章还是细细思量一下为好。这也颇像魏源写信忠告龚自珍，朋友之间的促膝交心与社交场合的应酬是完全不同的：“夫促膝之谈，与广廷异；良友之诤，与酬酢异；若不择而施，则于明哲保身之义恐有悖。”我心中很是感激，觉得以后确实更要谨慎。 师友也委婉地提醒我，微信公众号“红学研究专家”这名称会不会太“大”了些？或许有触怒或骄矜之嫌，莫若改之。 哎，这个公众号的名字啊，那可是个遥远悠长的故事，不知道可不可以请您，先喝杯沏好的茉莉香片，慢慢听我道来。 请允许我先从我的师妹说起。我的师妹叫胡丽平，年级比我低些，但年纪却似比我稍长。然而在大学里，当然是论“级”的。印象中，我们常常是一起上课。记得有次下课后遇雨，她见我无边丝雨中提着蕾丝白长裙贴着爬满长青藤的红墙跑回宿舍，脱口而出柳宗元的“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让我笑了好久，觉得自己的狼狈都变得诗意了。 转眼间已是大三，那时候准备考研，冬天天冷，忘记了是感冒咳嗽还是头晕，反正是生了小病，她居然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只杀好的老母鸡来。丽平坚称，生病滋补必须用鸡汤，而这鸡汤又必须是老母鸡煨出来的。鲁迅特别讨厌中医，认为他们的药引子都故作玄虚，什么河边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连蟋蟀要原对的。可是我却很喜欢丽平郑重其事的仪式感，那种绷着劲儿要把凡俗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的姿态。 但是上过大学的人都知道，宿管阿姨是一尊拥有霹雳手段的菩萨，你就是偷偷在宿舍用电热杯煮个方便面打个鸡蛋，她都有本事从一楼冲到六楼对你直捣黄龙，吓得我们张口结舌期期艾艾丢盔卸甲束手就擒，真不知道在没有GPS定位的年代这阿姨们怎么做到的这般“快狠稳准”，绝对堪比“世界第五大王牌情报组织”“朝阳群众”和“西城大妈”。 所以我看着丽平买来的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老母鸡，且喜且惧。这还要煨成鸡汤？得几个小时吧？阿姨如何瞒得过？没想到丽平一个转身就进了宿管阿姨屋里，我愈发惊愕，咋还没“犯事”就先“自首”啦？不料丽平先是对阿姨痛陈我们这些学生离乡背井来此求学何等不易，接着又说我大冬天的为了准备考研都煎熬出病来了，山高水远也没个亲人照顾，“多么瘦弱！多么可怜！”说得那位年轻点的阿姨眼睛里都要飘泪花了。我肚子里简直要笑死了，这鸡汤还没吃我的病绝对已经好了一大半了。 然后——阿姨不但“恩准”，还居然把她宿管屋子里的小蜂窝煤炉贡献了出来！于是，丽平就堂而皇之地在宿舍下面小院子的空地里煨！鸡！汤！我简直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后来我们毕业了，状如飞蓬，四散随风转，各在天一涯！丽平又做了一件令我非常敬重的事，不过那已经是多年之后相遇时获知，惊心动魄都已经过去了。 原来丽平的父亲得了胃癌，彼时只有丽平和小妹两个承受这不幸的消息。此时，丽平又发挥出长姐的“强势”，她先是严令全家都不得告诉父亲得了胃癌，一致统一口径是胃溃疡之类的小病，但需要开刀疗治。其次不许妈妈去医院伺候，因为怕妈妈掩饰不住惊惶心痛，反增病人之疑之惧。妈妈只负责在家里做好营养丰富的一日三餐，由姐妹俩送去医院。第三，在医院伺候父亲时，她要求父亲不听不看，好好吃饭，累了就睡，不和邻床的病人交流。“你这个病就是平时不好好吃饭引起的，所以现在要规律饮食，吃有营养的。”“你平时就是太劳累，现在住院了，就要好好歇歇。家里有我妈、我和我妹呢，你就饿了吃，困了睡，和你旁边的病人有啥可交流的？各人的病情又不一样！”手术很成功，没有思想负担的父亲调养得不错，不但很快出了院，直到现在还健健康康的，没有复发。 她说得平淡，我听得惊涛骇浪。设身处地，我或许会请最好的大夫买最好的药，但我会有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吗？我将万万不及她。所以她虽然是我的师妹，却是我非常钦佩的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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