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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屈能伸的'大彻悟':薛蟠当是《红楼梦》中最识时务者

 东盛1 2020-06-17

提起薛蟠,人们对他的印象一定很多。

能屈能伸的

首先,薛蟠名为呆霸王,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应该是很呆,而且呆的可爱的那一种。薛蟠被人称为'呆霸王',当然也有很'呆”的一面。第二十六回,薛蟠想让宝玉快些出来见自己,让宝玉的小厮培茗以'贾政'的名义传讯,见宝玉转过大厅,正自狐疑时,不由在墙角边一阵呵呵大笑,然后拍着手跳了出来笑着解释,要不是借贾政的名义,宝玉不会出来那么快。并且连忙打恭作揖陪不是,并让宝玉改日也哄他,说他的父亲就完了。

在这一段中,脂砚斋也是忍俊不禁,接连批道:

'如此戏弄,非呆兄无人。欲释二玉,非此戏弄不能理解,勿得泛泛看过。不知作者胸中有多少丘壑。”;'非呆兄行不出此等戏弄,但作者有多少丘壑在胸中,写来酷笑';'写粗豪无心人毕肖';'真真乱话'……

而第二十八回,薛蟠在冯紫英家的宴会上说酒令的情节和第三十五回,妹妹误会自己告了宝玉的黑状,自己解释不清,拿了门闩要去打死宝玉,然后自己抵命。都妥妥一幅可爱又可恨的'呆'相。

能屈能伸的

其次,薛蟠给人的第二印象可能是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第四回,薛蟠因与冯渊争夺一个被拐子拐卖的丫头香菱,竟然让自己的奴仆打死了冯渊,此后,他只是把事情交给几个家人去处理,他自己却无事人似的扬长而去。

第三印象应该是他不学无术、不求进取。第四回。门子介绍薛蟠时曾说:

五岁上就性情奢侈,言语傲慢,虽也上过学,不过略识几个字。终日惟有斗鸡走马,游山玩水而已。虽是皇商,一应经济世事全然不知,不过赖祖父旧日的情分,户部挂虚名。支领钱粮,其余事体自有伙计老家人措办

而且有一次薛蟠把明代画家唐寅的一幅画作看成春宫图不说,还把落款中的“唐寅”二字说成'庚黄',当人为他纠正时,他还自我辩解说只知是一幅画罢了,才不管什么'糖银”'果银'的,妥妥的一副不学无术的纨绔样。

薛蟠给人的第四印象应该很孝顺。

薛蟠要过生日,古董行的程日兴给他寻来四样礼:一是“这么粗这么长粉脆的鲜藕”,二是'这么大的大西瓜',三是'这么长一尾新鲜的鲟鱼',四是'这么大的一个暹罗国进贡的灵柏香熏的暹猪。”薛蟠收到后,不但连忙孝敬了母亲,还给贾府的老太太、姨父、姨母送了些去。这时的薛蟠,不但孝顺,而且考虑事情周全,懂得了人情世故。

薛蟠给人的第五印象是很爱护家人。

薛蟠对家人也很爱护,出外给母亲妹妹带礼物,惹母亲妹妹生气会道歉,关键时刻也会保护家人。第二十五回,宝玉凤姐被五鬼魇魔,众人前去探望,大家忙忙乱乱,而薛蟠更比诸人更忙:

又恐薛姨妈被人挤倒,又恐薛宝钗被人瞧见,又恐香菱被人臊皮──知道贾珍等是在女人身上做功夫的,因此忙的不堪。

当然薛蟠还有其他的许多特点,比如豪爽,讲义气,真率等,但是,今天要说的是他另外一个鲜为人知的特点,那就是能屈能伸,识时务。

能屈能伸的

薛蟠最识时务的一点是在被柳湘莲胖揍中体现出来的。

柳湘莲,原是世家子弟,因父母俱不在了,行动上便放纵些,有时会客串伶人,而薛蟠因此误以为他也是好男风的,在言语上未免有些唐突,柳湘莲见道你薛蟠那样,怕再坐着未免有事,本想回避,不料薛蟠纠缠不放,因有贾家做后台,虽态度奉承,口气就大了些,有以势压人的嫌疑:

“好兄弟,你一去都没兴了,好歹坐一坐,你就疼我了。凭你有什么要紧的事,交给哥,你只别忙,有你这个哥,你要做官发财,人都使得。

柳湘莲恼恨薛蟠言行无状,想要教训薛蟠,又想不给主家赖尚荣添麻烦,便把薛蟠骗到城外的池塘边无人的地方,刚刚发了个不告诉人的誓,便被柳湘莲颈后一拳,打了一个眼冒金星。脸上又被拍了几下,成了果子铺。

初一挨打,薛蟠还有些底气,虽然趴在地上,口内仍然边乱骂边质问:

“原是两家情愿,你不依,只好说,为什么哄出我来打我?”

但当柳湘莲取了马鞭过来,从背至胫,打了三四十下。薛蟠就再撑着了,开始放软身段,又是呻吟、又是辩解,说自己是因为错听了旁人的话,并且低头认错。接连被柳湘连打了几拳之后,对柳湘莲又是'好兄弟″'好哥哥”的乱叫讨好。当柳湘莲再给两拳,他的姿态放的更低,竟然连'好老爷″都叫出来了:

“好老爷,饶了我这没眼睛的瞎子罢!从今以后我敬你怕你了。”

后来又在柳湘涟逼迫下喝了两口脏水直到见了柳湘莲走后,方放下心来,后悔自己不该误认了人。但是回到家后,仍然对柳相连大骂不止。

薛蟠在赖尚荣家调戏柳湘莲,身后有依仗时,自然硬气得很,但是到了外面,柳湘莲不管不顾的打他时,他又不吃眼前亏,又是辩解又是哀求又是赔不是,但是回到家后,柳湘莲已经不能对他进行打骂,他又开始对柳湘莲大骂不休。

人常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薛蟠虽然没有学问,甚至一辈子都没有活明白过,但是对时务这一点却认识的很到位

能屈能伸的

脂砚斋曾经在第四回,为打死冯渊后却无事人似的一走了之的薛蟠批注'大彻悟',当时不懂,后来见到薛蟠挨揍时的表现,忽然也彻悟了。脂砚斋不是在褒扬薛蟠仗势打死人命,而是在告诉大家,薛蟠很识时务,虽然说不出来,却已经把握了封建社会的潜规则:从来规律都是强者制定的。有实力就可以任意作为,无实力就要伏低做小,不然会吃眼前亏。正是因为了解社会的潜规则,所以他才会让豪奴打死冯渊,却在柳湘莲面前伏小做低。

薛蟠不懂得古代官员常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却知道'刑不上大夫',也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更知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更知道真正的强者为王,败者为寇。因此他敢放纵豪奴打死冯渊,事后却只是赔了些银子就被轻轻放过,但是在柳湘莲这个绝对的强者面前他只能低头认错,伏低做小,磕头求饶。

曾有人说等级社会的法律如同是“一张蜘蛛网,大的苍蝇飞过去,小的被粘住”,意思说在等级社会,人们可以凭借自己的财力和背景,把自己所犯的罪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薛蟠不学无术,不求进取,说不出'这个世界从来就是被强者者统治的。强者制定法律,规则,弱者只能遵守。所有的规定都是为强者服务”等具有哲理性的句子,但是却能够体会到这种精邃。他在打死冯渊一事上,依靠四大家族,成功地让一场人命官司顺利了结:冯渊的家人拿到一些烧埋银子,薛蟠却并没有伤筋动骨,他依然逍遥法外。而这种结果,薛蟠看似呆,却是早早料定了的:自己有钱有势,打死一两个人根本如同踩死蚂蚁一般,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薛蟠用他的实际行动,诠释了在封建社会'弱肉强食''强可凌弱”这一自然法则,至社会伦理宣扬的'礼义仁智信”等人生信条,至于朝廷法令所规定的'打死人偿命”等律条,在绝对的强权面前却不堪一击。

能屈能伸的

当薛蟠在金陵之前,因为他的身后站着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站着荣国府,他敢恃强凌弱,他敢骄横跋扈,他的人设是除了'呆',还有横,但是,在他到了京城之后,在王子腾荣国府的面子不管用之后,薛蟠的人设却摇身一变,除了'呆',还有识时务了

因此,他见了神仙似的林黛玉,虽然酥倒,却是羡而不争,因为他知道,在贾宝玉面前,他什么都不是。后来被柳湘莲暴打,也只是伏罪哀求屈从。因为他知道,不屈从只能被打得更狠。回到家后他大骂柳湘莲,因为他知道,柳湘莲如果与荣国府硬扛,只有死路一条。后来在做生意时,遭遇强盗抢劫,被柳湘莲相救,又真心相交。因为他知道只有依靠强者,他才能平安。薛蟠在实力面前,是最识时务的。

能屈能伸的

因《红楼梦》残缺,我们不知道薛蟠最后的结局,但是以他这种识时务的'大彻悟',我想,只要作者不把他写死,他就像野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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