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笛仙马麟出身“小番子闲汉”，究竟是何意？

读遍水浒会发现，书中有很多令读者难以理解的地方，大到情节设定，小到人物绰号等。比如宋江弟弟宋清，他的绰号是铁扇子。如果放在武侠小说中，这个绰号一看就是用铁扇子的高手，即便不是高手，起码武艺不差。但在宋清身上，就让人费解，以至于不少读者认为这是说宋清无用之意。

同样还有地煞星中的马麟，他的绰号是铁笛仙。铁笛好理解，因为马麟擅长吹双铁笛，但是“形貌狰狞”的他，何以叫“铁笛仙”而不是“铁笛怪”呢？

与绰号相比，马麟的出身同样让人费解。原著中提到过，马麟本是“小番子闲汉”出身。闲汉还好理解，但是“小番子闲汉”还是不是闲汉呢？如果是，“小番子”何意？如果不是，又该如何理解马麟的出身呢？

接下来，咱们就好好聊聊“小番子闲汉”。

从马麟的籍贯看

水浒第四十一回，宋江被黄文炳陷害后，幸亏晁盖、李逵等人相救，才免遭杀身之祸。而后，宋江复仇，杀了黄文炳全家。因为罪孽太过深重，宋江不得不决定上梁山落草。去往梁山的路上，路过黄门山，在这里，宋江碰到了欧鹏、马麟、蒋敬和陶宗旺。

新水浒欧鹏形象

在这里，作者对马麟做了简短介绍，包括武艺、籍贯等。

第三个好汉姓马，名麟，祖贯是南京建康人氏，原是小番子闲汉出身，吹得双铁笛，使得好大滚刀，百十人近他不得，因此人都唤他做“铁笛仙”。

马麟是南京建康人，要说明的是，今天的南京，在北宋时期并不叫建康，而是叫江宁府，直到南宋建炎三年（公元1129年），才改做建康府。北宋时期的南京，是在今天的河南商丘，属于四京之一。

《南京史志》中提到过，马麟的故事在南京回民中流传甚多。

北宋时期常与西夏人打仗，所以俘虏了不少西夏兵士。西夏骑兵比北宋强很多，北宋朝廷为了提高骑兵作战能力，就在汴京、檀州、南京设立“番子营”，让西夏俘虏中的骑兵来养马、驯马，并教习宋人骑马打仗。

马麟的父亲是西夏人，他被俘虏后，在番子营生活了二十多年，直到五十岁才娶妻生下马麟。不过，马麟并不俊俏，他面相丑陋，隆鼻凹眼，招风耳黄头发大嘴巴，常受人欺，大家都叫他“小番子”。未免日后遭人欺负，马麟自十岁起拜师学艺，最擅长大滚刀和双刀。

新水浒马麟形象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番子营有一名军户长，见马麟武艺高强，就常常让他盗卖战马，谋取私利。如果马麟不这么做，军户长就陷害他。迫于情势，马麟只得屈心照做。后来，马麟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日子，遂出逃江湖。

在这之后，马麟认识了黄门山的欧鹏、蒋敬和陶宗旺，四人联手杀了恶霸淫僧龙富和尚，这才在黄门山落草立寨。

这段记载中，“小番子闲汉”出身的马麟，是番人的后裔（汉人对少数民族或者外国人常称之为番人）。

实际上，这很可能是回民根据马麟的姓所编出来的故事，不足为信。道理也很简单，因为直到清朝才有所谓的“番子营”，而且这些人多是乐工。之所以有这样的传说，是因为回民中很多人姓马，所以这些故事也多是在回民中流传。

从另一方面来看，若马麟之父为俘虏兵，一个每日养马驯马的俘虏，地位自然不高。这样的人，怎么能娶妻生子，甚至让儿子拜师学艺呢？

马麟（源自网络）

更重要的是，历史上根本没有马麟这号人物。在水浒之前的资料中，无论是《宋史》《宋江三十六人赞》《大宋宣和遗事》还是元明杂剧，也都没有马麟。马麟应该是水浒作者的原创人物，纯属虚构，抛开绰号而言，他甚至没有原型人物。

所以，认为“小番子”就是番人之后没有道理，这属于望文生义。

从马麟的武艺看

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三言”中，对“小番子”注释为“光棍、无赖”，这种解释也不对，因为“小番子”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实际上，“小番子”是指衙役，缉捕犯人的差役，也叫“番子”或者“番手”“番子手”。明清小说中，很多都有提及。

说平安儿小厮，偷了印子铺内人家当的金头面，还有一把镀金钩子，在外面养老婆，吃番子拿在巡检司拶打。——《金瓶梅》

地方巡视人役传布了，本处的番手走来店内，见淮安差人将吕祥捆绑，问道：“你二位是何衙门的差役，缉到这里？”——《醒世姻缘传》

你穿着又不厮称，还叫番子手当贼拿哩！——《醒世姻缘传》

从这几部作品中可知，“番子”就是指官府中的衙役，他们负责治安，会抓捕、审问犯人。除了小说，明代史料中也可以证明这一点。

元是霸州人，徐振以商贩道出保定，番子手霍章等利其财，以为盗捕，送巡捕指挥王永。——《明武宗实录》

徐振做生意出身，番子手霍章想图他的钱财，于是就把他送到巡捕指挥王永处，让王永拷打他，想污蔑他，让他承认扣给他的罪名。

影视剧衙役形象

既然番子手能把徐振抓捕起来，送到监狱拷打，显然他是官府衙役。明代时期，衙役的役长称档头，其下有几名番子帮他一起做事。据清人法式善在《陶庐杂录》的记载，明代东厂也有番子手。

东厂有东西司房掌刑理刑千百户。其下所称番子手者，亦汉八校卫之属。主檄巡长安，讥察非常。——《陶庐杂录》

除此之外，《皇明经世文编》中也提到过“买同番手，诬执平民，加以酷法惨刑”。到了清代，番子由协领官统率，归刑司指使，职责就是缉捕刑杖。还有一种特殊的户司番子，他们主要是照料贡物。贡物都是各地上贡给皇帝的珍贵宝贝，守卫之人必然也不同一般衙役。

那么，“闲汉”又作何解呢？

闲汉，原本是指闲散的汉子，他们没有固定职业，浑如游手好闲之辈，所以称之为闲汉。但是，闲汉并不是没有工作，他们常常要帮人做事，俗称帮闲。也就是说，闲汉可以指帮人做事的人。

于是，“小番子闲汉”的意思就很明确了，即帮官府衙役做事的人。帮衙役能做什么事呢？自然是提供情报、线索甚至抓捕犯人、审问犯人。这有点像今天的便衣，或者线人，看似普通人，实则为官府做事。

基于此，所以明代的冯梦龙在《警世通言》中说，“江南人说阴捕，就是北方叫番子手一般”。

这种人，不可能像混日子的衙役一无是处，至少武艺不错，不然很难抓人，也不可能做这一行。马麟武艺高强，百十人近不得身，从武艺上来看，“小番子闲汉”出身的他，就属于为衙役做事的人。

马麟形象（源自网络）

冯梦龙的《喻世明言》中，有“宋四公大闹禁魂张”的故事。

宋四、赵正、侯兴与王秀四人，是手段高强的侠盗，他们曾高明的偷盗手段，惩治了为富不仁的财主张富，还有哪些昏庸无能，糊涂害人的官府人员。宋四惩治张富之后，还写了一首“宋四曾到”的藏头诗，可谓艺高人胆大。

宋四武艺高强，他的出身也是“小番子闲汉”，与马麟一样。

由此可知，所谓“小番子闲汉”就是指为官府衙役做事的人。马麟武艺高强，曾用双刀与扈三娘打得难分难解，宋江都看得眼花了。可见，马麟落草之前，就是为官府衙役做事的人。他之所以落草，或许也是因为官府黑暗。

参考资料：《水浒传》《宋四公大闹禁魂张》《警世通言》《喻世明言》《醒世姻缘传》《金瓶梅》《陶庐杂录》《明武宗实录》《南京史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