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近来医方，见某病即用某药，一方中必下数十味，直是一纸药帐矣

有一姓长的，是位好学深思的读书人，十八岁。岁末得牙龈出血和手足心热病症，恍惚不宁，闭上眼睛更加严重，盗汗，胸前出的汗如油，偶尔还有梦遗，或没睡就有遗精。他的叔叔写好脉症情况来请求吕留良处方。吕说：你写的脉象不敢做为凭证，根据现有症状看，这是三焦包络火游行的病症，试用后面的方子治治看。方用连翘、黄芩、麦冬、生地、丹皮、丹参、茯苓、石斛、滑石粉、辰砂、甘草、白豆蔻仁等药，服用七剂病就好了。

第二年因用功苦读，到夏季他的病症又复发，就近找医生治疗，都说是不足的病症，用温补肾经和涩精等药，越吃越厉害。还吃了一料温补肾经丸有一斤多，更加严重。乃至不能站立，站着就觉脚踝下刺痛。见到的人都很担忧，说是严重的虚劳。开始怀疑这些大夫的说法错误，才乘船再找吕治疗。吕说：您的身体虽然虚弱，但面色憔悴之中精神还在。诊查完毕，问他：最近在用什么方子？他们把正在用的方子给吕看，吕说：都是峻猛的补药，怎能不让病情加重？并且年少性情朴实，哪有必要就用温补？患者问：手足心热怎么回事？吕说：劳心的人大多都是这样。问：梦遗是怎么回事？答：梦遗的情况各不相同，你是心肾不交导致的，跟盗汗恍惚等症状，都是三焦包络的火游行各处引发，药应清凉。于是用连翘、生地、黄芩、丹皮、茯苓、丹参、甘草、升麻、石斛、麦冬、北五味、灯草，服用十多剂后，又用麦冬、熟地、生地、滑石、石斛、茯苓、芍药、丹参、神曲、辰砂作丸，坚持服用直到痊愈。

齿缝中或牙龈出血，称为齿衄，属于阳明、少阴的病症。肾主骨，齿为骨之余，牙龈又属胃土。还有上齿静止，这种不动也属土象，下齿主动而不止属水象。凡是病在阳明的，会表现口臭不可近人，牙根肌肉腐烂，痛不可忍，出血有的量大如涌，但牙齿并不动摇。这样的人一定喜欢喝酒，或吃太多油炸肥腻的食物所致。治疗可以内服清胃汤，外敷石膏散，严重的服调胃承气汤，排下黑粪就可以治愈。也有胸虚热的，用补中益气汤加丹皮、黄连也可以。病在少阴的，口不臭，但牙齿浮动或脱落出血，或牙缝中痛而出血，或不痛，这是火乘水虚上浮，服用安肾丸可以治好。我经常见水虚有火的，用六味加骨碎补；没火的，八味丸加骨碎补，随手取效。外用雄鼠骨散外敷，牙齿动摇的也可以恢复巩固。还有小儿疳症，牙龈出血口臭肉烂的，以芦荟丸为主治疗。吕先生这个医案，凡是症候属于三焦包络之火游行的，都可以他的方法为标准。并可使习惯用温补的人，都能了解到。不致误以为这种火是无根之火。所以董废翁先生的治法备忘稿中也做了保留。古人创立一方，一定有一治法，不像现在的意思处方，见某病就用某药，一方中一定用到几十味药，简直就是一篇药帐了。案中“生药补”这句话，说的也很痛快透彻。

出自《东庄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