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楼,坐落于江西省九江市,是江南十大名楼之一。它虽然没有岳阳楼“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胸襟,也没有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的豁达,但千百年来,人们依然对浔阳楼的故事津津乐道。 提到浔阳楼,人们自然而然会想到苏东坡题字、白居易送客、宋公明题诗。这三位名人,只不过是刻在浔阳楼上的三个误会。而浔阳楼正因为这三个美丽的误会,才成全了自己的千古美名。 和我们一样,苏轼、白居易和宋江,终究只是浔阳楼上的匆匆过客,来过、感怀过,最终还是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但这座长江之畔的千古名楼,却至今静静矗立,眺望大江东去、笑看风云变幻、任凭世人评说。 误会一:苏轼题写浔阳楼 “浔阳楼”因何得名?人们首先想到的,一定是苏轼。 相传,浔阳楼原本只是一座默默无闻的江边酒楼,北宋元丰年间,大文豪苏轼曾在此喝酒。酒家请苏轼题字,苏轼欣然应允,当下挥毫泼墨,写下“浔阳酒楼”四个字。不料店小二失手打翻了桌上酒杯,将酒泼洒在了“酒”字上。酒家无奈,只好将剩下的“浔阳楼”三字刻匾。于是,浔阳楼因此得名。 这个传说至今仍在九江地区广泛流传,甚至进入了地方县志。古典名著《水浒传》,也采用了这个说法——“上有苏东坡大书‘浔阳楼’三字”。 那么,浔阳楼苏东坡“题字”的传说,究竟是真是假呢? 根据孔凡礼先生编纂的权威文献《苏轼年谱》记载,在北宋元丰七年(公元1084年)的四月间,苏轼确实来到江州(今九江市)、登上庐山,并应邀题字。但是苏轼题字的地方,是瑞昌县的亭子山和庐山的圆通寺,并没有关于浔阳楼题字的任何记载。 这就是说,苏轼题写“浔阳楼”的传说,只是人们对浔阳楼的一个美丽误会。 实际上,浔阳楼最早并不是一座酒楼,而是江州的北门城楼。它最早见于文献,是在唐代著名山水田园诗人韦应物的一首诗中。 唐德宗贞元元年(公元785年),韦应物从永阳(今滁州)刺史调任江州刺史,写下了《登郡寄京师诸季、淮南子弟》一诗,诗中就有“始罢永阳守,复卧浔阳楼”的句子。可见,当时的浔阳楼已经是江州的标志性建筑。它登上历史的舞台,不是因为苏轼题字,而是因韦应物的这首诗。 误会二:浔阳江头夜送客 在韦应物为浔阳楼赋诗三十年后,另一位划时代的诗人也来到了江州,登楼观景,并在此写下了一生之中甚至是整个中国诗史之中最为重要的华丽诗篇——《琵琶行》。 他,就是白居易。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深秋的浔阳江头,一派肃杀。黑夜中的浔阳楼,枕着涛声,依然灯红酒绿管弦嘈杂。但伟大的诗人此时却被离别和抑郁之情所笼罩。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也许是生命的缘分,也许是上天的安排,诗人在江边偶遇琵琶女,倾述经历,感怀人生,最终发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千年一叹。 这就是白居易写《琵琶行》的故事。在很多人的潜意识里,这个故事就发生在浔阳楼,然而,这又是人们对浔阳楼的一个误会。 白居易送客,偶遇琵琶女,并非江州北门浔阳楼,而是在江州西门湓浦口,这在《琵琶行·序》中已有明确交代。而正是由于后人的误会,将两处混为一谈,才让浔阳楼又平添了一份浪漫色调。 实际上,白居易被贬江州,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误会。 据《旧唐书·白居易传》记载,元和十年(公元815年),割据一方的藩镇势力,使人刺死宰相武元衡,朝野哗然。白居易时任“太子左赞善大夫”,是太子东宫之官,他率先上疏,要求抓捕刺客并予以严惩。但此举却引起了时任宰相韦贯之的反感,认为“宫官非谏职,不当先谏官言事”,意思说白居易不应在谏官之前发声,犯了程序上的错误。 随后,白居易的反对派们,犹如跳梁小丑,纷纷出来造谣中伤。他们说白居易的母亲“因看花堕井而死,而居易作《赏花》及《新井》诗”,行为有悖于孝道和礼教。于是,“执政方恶其言事,奏贬为江表刺史”。但此事还没有结束,仍有人反对,当朝者又贬白居易为官职更低、实权更小的“江州司马”。 仗义直言却含冤被贬,白居易的心中充满了委屈和煎熬。然而挫折永远无法击倒强者,正因为上级误解、小人诬陷等一系列的误会,白居易才会在人生低谷、浔阳江畔写下不朽名篇《琵琶行》。 误会三:敢笑黄巢不丈夫 宋江浔阳楼题反诗,是《水浒传》中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这个虚构的故事让浔阳楼真正得以名扬四海。 很多读者认为,宋江的“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一句,真正暴露了他内心深处的造反称王之意。但在小编看来,这只不过是宋江的酒后牢骚,也是读者对宋江这个小说人物的一大误会。 江州通判黄文炳,认定宋江题的诗是反诗,他不过是要借题发挥,想趁机重新上位。而宋江本人,在题诗之前的一番话,也完全表明了心迹。 在水浒原著第36回中,宋江刺配江州,路过梁山,晁盖等人苦留不住,宋江道:“小可不争随顺了,便是上逆天理,下违父教,做了不忠不孝的人,在世虽生何益?如不肯放宋江下山,情愿只就众位手里乞死。” 宋江的这番话,发自肺腑,感人至深,完全是不愿落草的真情流露,根本没有必要再去浔阳楼上题一首所谓的“反诗”。 古人的普遍文化认同,是对朝廷尽忠、对父母尽孝。这种文化认同在宋江身上特别明显。众所周知的“不反朝廷,只反对贪官”,就是这种认同的具体表现。 晁盖死后,宋江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聚义厅”改为“忠义堂”,将晁盖的“义气”路线修正为“忠义”路线,这本身就足以说明宋江渴望尽忠朝廷、青史留名。 如果宋江真有反心,他就绝对不会主动结识李师师、宿太尉和高俅,千方百计寻求招安,更不会在生命最后关头,以破坏“忠义”为名药鸠李逵。所以说,宋江压根就不想反,也不会反,“反诗”是黄文炳、甚至是众多读者强加给宋江的“帽子”,更是对宋江的一大误会。 时光荏苒。如今,历史的烟云早已消散,崭新的时代已经开启。误会也好,笑谈也罢,都随滚滚长江奔流远去,只剩下古老的浔阳楼,似乎不合时宜地矗立于九江的钢筋水泥森林之中。 头上云舒云卷,周围花开花谢,而浔阳楼,依旧只是眺望大江东去,任凭后人评说。 参考资料:《水浒传》、《苏轼年谱》、《旧唐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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