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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庙里的菜市

 心然的原香 2020-06-18

心然简介:陈艳萍,湖北天门人,现居武汉。从生命的原香出发,与美同行,抒写生活,乡愁,诗情以及远方。

说是菜市场,有些夸张。寺庙食堂门口的一条长廊,当地村民在此摆些时令蔬菜,专供游人购买。

下着大雨,每一滴雨落下来都拍打成一朵水花。美,却稍纵即逝。不能走动,游人们在廊下歇着。一只犬,缩着头,雨中走来走去。蓦地,想起“丧家犬”这三个字。

孔子周游列国,躲在屋檐下,被人说成丧家之犬。这实在不是说笑,不是损人。说这话的人,有境界有胸怀,他小中见大,以蠡测到了海。

孔子听后,欣然。孔子笑的好。生活里的人人,哪个不是丧家之犬?丧家之犬,有人性温暖,有思辨高度,有普世情怀。

五个小摊位,说是摊位,也不算。只是每个人盘踞一隅,把蔬菜一一摆在地上。暮春初夏时节,正是竹笋生发期,每个摊位上都有它。他们约好了的,三元一把,五元两把。觉得划算,赶紧买了两把,又秤一斤蚕豆。再一看,另一个摊位上有大竹笋,一元五一斤。爱人踱过去,和老板聊了一阵,遂又买了些。

买了,老板才说,这东西是发物,不能多吃。总听说发物,却一直不求甚解。问老板,他说如果身上疼,吃了发物,会更疼。

竹笋是青菜,为何是发物?我猜测,春笋的生命力极其旺盛,几天就可以冒出十几厘米。就算被拔起来,也还带着旺盛的生命力。那个生命力,就是发物的因子。

老板还说,这东西不能放,今天就得把它剥出来,煮熟,晾干,再放冷冻箱,可以吃到过年。越是生命力强的东西,越不经放。那个生命力,不能让竹笋快速生长,就会反作用般让竹笋迅速衰败。

旁边摆摊的,是一位大姐。胖胖的,一脸良善。游客买了其它摊位的蔬菜,经过她面前,问她话,她实诚地回答。她的位置不好,别人比她生意好,她不恼,看着别人摊位热闹。

听说野笋和家笋,我极有兴趣,就问大姐,有什么区别。她说,家笋是居民自己种的竹子旁边生发出来的笋,粗大,肉厚,吃起来些许麻口。幼笋不拔,长大了就是又粗又长的竹竿。而野笋呢,是大自然的馈赠。只要有野竹子的地方,春天,会发出很多竹笋。野笋清香,口感好。不拔的野笋,长大后,山里人砍它回来,糊篱笆,搭瓜架。竹子的粗细,襁褓之中已注定。随着年岁增长,只长高。

见我的面前堆满笋,一位大妈过来,抽出一根家笋,对着卖笋的老板说,一根竹笋就是一个竹篓。

以往,住在山里的人,会让竹子长大,用来编织箩筐,斗笠,凉席,晒垫等农作物。时代的发展,塑料制品的流行,手艺人歇着了。现在的竹笋,也就是拔出来吃。

我买的蚕豆,有的说打汤,有的说炒肉,有的说凉拌,有的说炒酸菜。其实,竹笋也适合炒酸菜。它吃油,炒肉固然好。炒酸菜,也相得益彰。

这样的极端,我特别好奇,但没问大姐,她是回答不了的。这关乎竹笋的品格,有大智慧。

竹笋好吃,也好采。大姐说,竹笋是竹子的根须从土里冒出来的芽。下过一场雨后,太阳一出来,竹笋纷纷往外拱。山林里,不需寻,往有竹子的地方去,拔不完。

大姐这样好,过意不去,又买了两把竹笋和一袋生菜。她还有很多笋,雨大,游客不多,担心她卖不完。她说不碍事,拿回去烫一烫晾干冰冻起来,冬天再拿过来卖,价钱还好些。

有时候,没什么话说,就看雨,看远处的山影。这里是一处远离城市的所在,森林覆盖率非常高,又高敞,空气清新湿润。云,这次是真生气,下着雨,脸还黑着。草啊叶啊正在老去,一缕清香飘来,春愁与乌云同深。

这些蔬菜,和菜市场里的菜不一样,属于当季,属于当下。大姐说,再过几天,竹笋就没了。再过几天,豌豆也没了。

有位老人,去年冬天来此地找大姐买过一种红果子菜。这次来,她还想买。大姐说,不可能有,得等到去年那个时候再来。

城市的菜场不同,大多数的菜,一年四季都供应。没有时令限制,怪怪的。那天,我买了几个不应季的包谷,圆圆滚滚的米粒,想起狼外婆的牙齿,不敢吃。后来,硬是丢了。

雨不停,越来越冷,大姐穿着凉鞋的脚无处安放,见我盯着,她指着脚背上的划痕,说是采竹笋的时候受的伤。竹笋多,大多藏在竹林里,钻进去采拔,容易划伤。

我问她平时是否打麻将,她说不打,但村子里很多人打。她说,打麻将的人,一年四季玩,也有钱用。她一年四季忙碌,也不见得比人家钱多。她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我说我也不明白。

见有人问起竹叶菜,大妈家正好有,勉强可以上市,她决定回去掐些来卖。临走,把剩下的两袋豌豆寄放在大姐摊子上。大姐说,大妈的竹叶菜捂过薄膜,所以出来早些。真正的应季竹叶菜,还得等一周左右。

一篓子竹叶菜来,果然招人,很多人围过来。嫌三元一斤贵,有人还价,说两元五。这时,旁边有个人接话:不能少,这是人家的头茬菜,如同人家里的头胎孩子般金贵。大家一听,都笑了,再不还价,一抢而光。

有人买了青菜还不过瘾,问为什么不卖鱼虾,也或者田螺。眼下,正是田螺上市的时节。大姐说,这里是寺庙,只能卖青菜。

蔬菜中,有一种紫苏,人们不常见,问叫什么?什么味?卖紫苏的老板说,这是青菜,就是青菜味。是啊,能有什么味?就是菜味。平时,遇见人津津乐道于这个青菜不好吃那个青菜好吃时,总会在心里回说:一个青菜,能有多好吃,能有多不好吃。

雨停了,已是下午,游人们该走的走了,该买的买了。大姐见没生意可做,且还没吃午饭。她挽起篮子,准备回家。我却舍不得。她走了,就走了,我是再也难得遇见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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