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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米粑

 心然的原香 2020-06-18

心然简介:陈艳萍,湖北天门人,现居武汉。从生命的原香出发,与美同行,抒写生活,乡愁,诗情以及远方。

故乡的孩子,都是吃着米粑慢慢长大的。

很多人也许会说:嗯,不对,是锅盔。不急,听我慢慢说出理由。米粑是大米磨成的浆在锅里汽成,柔软,有营养,它还另有个名字叫“汽水粑”。刚长牙的孩子,吃米粑最合适。儿时,我常常看见这样的场景:奶奶手上拿着一对米粑,腿上坐着一个孩子,她把米粑外层稍硬的壳撕开,里面的白米肉喂给孩子。酸酸甜甜,孩子吃得津津有味。

垌塚附近的孩子,大多是吃着少柏叔家的米粑长大的。

米粑的原材料是大米。冬天,米得泡一两天。夏季,几个小时即可。泡好的米磨成浆后,再用糯米酿制的米酒发酵成米粑所独有的清香和口感。

那时节,奶奶上街和爷爷卖豆芽菜。远远的,她的身影在路口一闪现,就赶紧跑过去,抢她的菜篮子。刚出锅的米粑,面上稍微有些焦。奶奶用手帕包着,卧在菜篮里。热烫烫的,再一捂,焦劲儿软塌了,拿在手上耷拉着,我就爱吃这样的。酸甜口味,有米酒的清香。软软的米质,有嚼劲。
 

遇到星期天,和奶奶一起去集市。老远的,就看见米粑摊子前围着人。那时,少柏叔是年轻的小伙子。身旁给他帮忙的,是年轻的妻子。


妻子坐在灶口,把大平锅烧热后,少柏叔端起一碗米浆,一勺一勺轻轻流进锅里,成粑形。一个一个紧密相连,围一圈,盖上锅盖。
 

浆是很娇嫩的物质,做米粑的火,不能猛,一般是用草把豆梗之类,“嘭”的一声,米浆借着热力在锅里凝固,再用小火慢慢氤氲。唯恐汽水漏出,锅盖盖紧不说,还用布围一圈压着,让它自身发散的水汽把自己烹熟。
 

米粑熟了,揭开锅盖,带着甜酸味的热气往四面八方散去。少柏叔拿着一把铲子,两块两块地斩断,一撮,一翻,合成一块。所以我的故乡人买米粑,不说一个,而说一对。
 

仿佛这两块合成一块,是专门给人夹点什么的。故乡人,有用它夹油条的,有用它夹绿豆糍粑的。奶奶买根油条,掰一截,夹在米粑里,包紧。咬一口,米香加面香,甜味渗透咸味,绵软合着酥焦,别有一番风味。这只是偶尔的奢侈,大多数时候,只能吃到白米粑。

一锅米粑,出锅就没了。就着热锅,少柏叔麻利地拿起他那个长把儿竹筒,舀一点点水,往锅里一倒,顺势用竹筒满锅滚一滚,再赶紧做下一锅。

做了一辈子米粑的少柏叔和少柏婶,老了。他说,今年七十一,二十岁上得父亲真传开始做米粑,整整五十一年。加上祖父,父亲做的年份,名副其实的百年老店。

我去的时候 ,才是早晨七点多。特制的大木盆里,米浆已见底。老人说,过年过节的时候,米粑特别俏,比往日多准备一倍的米浆还不够卖。

吃着少柏叔为我做的米粑,看着来来往往买米粑的人。他们手上拿一根油条,少柏叔接过来,逢中截断,往米粑里一放,按紧,撮起来,递给顾客。

现在做米粑的设备有所改进,用上了煤气蒸锅。为了受热均匀,得不停地转动铁锅。这样做出来的米粑,和过去米粑的味道,是不是一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就算是一模一样,我也还是会觉得过去的好。好在哪里,过去是什么味道,我又都说不清楚。

那幅老式锅灶,少柏叔没有遗弃,摆在新式锅灶旁边当柜台用。铁皮制作,已经破烂不堪。可我们看了,一点儿不觉得它丑,相反是亲热。它给过我们曾经的味道,给过我们难忘的回忆。

米粑这种食物,并不稀罕,城市里也有卖,但我从未见人拿米粑包过油条。很想告诉他们这种吃法,但不知如何说起。只在心里偷偷想,还是我的故乡人聪明。

米粑,是一种极朴素的食物,不可口不香喷也没有什么色泽,可我们不管在哪里生活,看见米粑就想买。回到故乡,看见米粑就想吃。为什么如此令人难以忘怀?就是因为,它是生命的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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