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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粥煨饭

 心然的原香 2020-06-18

我的故乡那儿,地势低洼,容易水患,粮食不怎么够吃。婆婆妈妈们做饭,有稀有干的搭配,是由来已久的传统。

做饭时间到了,奶奶把淘好的米倒进大铁锅,加水,盖上锅盖,开始煮。坐在灶口递柴薪时,奶奶会起身搅拌锅里的米,怕它搭在锅底。

米煮六成熟时,奶奶捞出一大部分,沥在筲箕里,然后倒进瓦罐,煨进灶火,叫着煨饭。留在锅里的,继续煮,煮成粥。

粥,叫搭粥,大约是煮饭顺便熬点粥的意思,是搭头,是额外。

家里出力最多的是男人,吃饭时就以干饭为主。老人幼儿,不做体力活儿,就以吃粥为主。

这种搭配,很科学,既有家庭和睦相亲相爱的意思,也可以节约粮食缓解紧张困境。这种搭配,比有些地方好。听说那里的主妇,天还没黑,就让孩子们饿着肚子上床睡觉。

奶奶坐在灶口添细火慢慢熬。起先,锅里的米和水只是吵嘴,发出的声音清脆嘹亮,米汤贱得老高。一会儿后,扭打在一起,咕咕声变得混沌,粥面慢慢平静。

农家自己生产的米,新鲜。再加上是搭。这个搭字,还有一层意思。若是单独煮粥,少米多水,粥的质地会差很多。而搭,不同,是煮饭顺便搭出来的粥。米多,汤稠,是米之精华。一部分米捞起后,汤留下来煮粥,也就格外稠浓。粥好时,上面一层米皮,可以揭起来。

粥再好,孩子们是不爱吃的。心心念念,惦记着灶里的煨饭。

放学回家,赶紧拖出来。饭香扑鼻,滋味独特,拌点鲊辣粑或者咸菜,就是美美的一餐。假若有猪油,挑一筷子,塞进热饭渗透,那是过年一样的美味。不过,猪油不能给多。有个小伙伴,以为猪油越多越好,就偷偷挑了好几大坨。腻,不敢倒,犟着吃了,一直到现在,还不能见猪油。假若什么也没有,就淋点酱油拌拌。不过,那时的酱油,是真正的黄豆酱成,浓浓的豆酱香味。

瓦罐煨饭,最特别之处是罐底的那层锅巴,比现在的饼干好吃万倍。孩子多的人家,抢着撬锅巴,撬断筷子是常事,摔破瓦罐也是常事。打架是常事,哭闹也是常事。

瓦罐煨出来的饭,用油盐炒炒,是一绝。为点什么事,孩子坐在地上嚎啕,花哄不好,母亲便许诺给他炒一碗油盐饭。他立马抬起胳膊,用衣袖擦干眼泪,站起来跟着母亲回去。


家家喂鸡,按理有几个蛋。可那蛋,是要拿到集上换钱去的,买针头线脑补衣做鞋,买油盐酱醋过日子。油盐炒饭,就是油盐,没有鸡蛋,至多加点咸菜。

炒饭时。怕浪费油,也怕不显油,就先用白锅把饭焙松焙泡后,铲在一边。再倒菜油,把饭扒过来炒,炒得黄霜油亮,粒粒干枯,再加点葱花。大冬天的,怕孩子们端碗冷,先装半碗饭,把碗预热,倒出来,再装。

还有一种饭,也特别好吃,用甑蒸。家里做房子,来了工匠,主妇们就要考虑用木甑蒸饭。

木甑是上好的杉木制作,自带一股树木所特有的清香,再加上长期蒸糯米,融进去很多米香,越发好闻。米在铁锅里煮到六成熟后,沥出来,倒进这样的旧甑,猛火蒸,热气伴着香气四溢。蒸出来的饭,一粒一粒,松松散散,有嚼劲,无以形容的醇香。不用菜,也是可以吃得的。

如果是置办酒席,那就更好。故乡的酒席,有一道菜,叫扣肉。这道菜会提前做出来,用碗扣好,等用木甑蒸饭时,一碗碗摆在米饭上。蒸的过程中,肉膨胀开来,漫出的油,滴在米饭上。肉的香,浸在米饭里。

这样的结合,米饭脱胎换骨,涅
槃成另一种饭味。吃了,就是童年,就是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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