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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风流里的名士之美

 四地闲夫 2020-06-22

读唐诗读到杜牧,越来越觉得小杜的诗写得浅语深蕴,暗藏风流。

大抵南朝皆旷达,可怜东晋最风流。月明更想桓伊在,一笛闻吹出塞愁。短短几句诗就将人带入了那个英雄本色,名士风流的魏晋南北朝时代。

这个时代波澜壮阔,群雄争霸,各色人物纷纷在历史的舞台上亮相,你方唱罢我登场,闹剧层出不穷。

可是远去了历史的刀光剑影,拨开了史书的斑斓多彩,人物形象逐渐清晰。

魏晋风流里的名士之美

有人把魏晋风流归功于名士,说名士是构成魏晋风流的主体。那么魏晋的名士到底有什么魅力呢?

他们在当时享受世人的追捧,那光彩连史书都掩盖不住,直到两千年后的今天仍旧让人留恋他们的风华。

首先是名士们的形体美,众所周知,魏晋多美男。

嵇康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见者叹曰:“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或云:“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山公曰:“嵇松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王夷甫容貌整丽,妙于谈玄,恒捉白玉柄麈尾,与手都无分别。

潘安仁、夏侯湛并有美容,喜同行,时人谓之连璧。

裴令公有俊容仪,脱冠冕,粗服乱头皆好,时人以为“玉人”。见者曰:“见裴叔则,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有人叹王恭形茂者,云:“濯濯如春月柳。”

海西时,诸公每朝,朝堂犹暗,唯会稽王来,轩轩如朝霞举。

这些都是出自于《世说新语·容止》。由此可见,魏晋人对于美的追求与喜爱是毫不掩盖的。

很多人都说魏晋是一个自觉的时代,从它开始,人们追求各种美,有对美人的追捧,也有对自然美的追求。当然美人不仅是指美女,也包括美男。

而对美的追求也体现在了他们的诗文与作品之中。那他们对美的追求到了什么程度呢?

野史中有“看杀卫玠”一说,卫玠是当时的名士,也是一个大美男,人们听说他来到了下都,都来争相观看,就像如今的追星一样,观者如堵墙,但卫玠由于身体不好,体不堪劳,所以回到家后就病死了。

可见当时人们追求美男的狂热丝毫不亚于今天。

魏晋风流里的名士之美

嵇康的大名我们也都听说过,他的容貌之美,风度之高在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的。

魏晋时代形容人美,一般不会直接从长相上直接描写,而是借用自然或文化中带有某种特殊意义的事物来比喻。

比如赞美嵇康时会从他的整体来说,比喻成松下风,孤松,玉山这些美好的事物。

松在中国传统文化的意象是高洁坚挺,而松下风自然也是让人感觉爽朗轻快的。通过这个形象的比喻,嵇康的风采一下就跃然纸上了。

从夏商周时代开始,玉与君子的关系就密不可分,古人对于玉的喜爱可见一斑。

而形容裴楷裴令公也是如此,时人称其为“玉人”,纵使粗服乱头,依旧不掩其光彩。赞美王恭就说他濯濯如春月柳,试想春夜月下的柳树是多么的妩媚多姿,王恭的气质就是如此。

魏晋尚清谈,王衍王夷甫在与人玄谈时拿白玉柄麈尾作为道具,而王衍的手竟然与白玉没有分别,可见其人之美。

潘安与夏侯湛都长得帅,两人一起出行,时人送给他们一个外号叫连璧。他俩可以媲美当今的男团组合了吧。

什么是形容容貌美的极限呢?

具体对五官或服饰的描写是最普通的。将一个人立体化、形象化,从整体来描写他的风度和仪容,用比喻或者侧面衬托这是再高一级的写法。

那么,当满屋皆暗,有一个人的到来却能让屋子瞬间变得华光溢彩时,你还能想象这个人有多美吗?

这也许就是美的极限了吧,会稽王就是如此。他能让昏暗的朝堂因他一人的到来而轩轩如朝霞升起,花痴们可以尽情去想象。

魏晋风流里的名士之美

形体美只是外表,美的标准还应该在于内心。

那么魏晋名士们遵循内心所作出的行为,已经不是一般的行为之美了,而是上升为了一种艺术行为。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刘禹锡的《乌衣巷》也道出了王谢等世家大族的风流。

魏晋时代是门阀政治,士族政治,“王与马,共天下”,在皇权与士族共存的时代,以风流著称的王谢等世家大族轮流执掌政权。

魏晋名士也基本都出身于世家大族,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感受着浓郁的知识的熏陶。在可与皇权相媲美的世家大族里成长,他们的尊贵可想而知。

就像欧洲中古世纪的骑士阶层,日本的武士阶层一样,中国魏晋南北朝的士族阶层也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不依靠皇权,独立存在,由族中子弟来延续家族的辉煌,对培养子弟的重视程度也可想而知。

那么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出来的子弟又是什么样的呢?他们又有怎样的行为之美呢?

用谢安的侄子谢玄的话来说这些世家大族的名士就是“譬如芝兰玉树,生于阶庭耳”。

桓子野每闻清歌,辄唤:“奈何。”谢公闻之,曰:“子野可谓一往有深情。”

王子猷出都,尚在渚下。旧闻桓子野善吹笛,而不相识。遇桓于岸上过,王在船中,客有识之者,云是桓子野。

王便令人与相闻,云:“闻君善吹笛,试为我一奏。”桓时已贵显,素闻王名,即便回下车,踞胡床,为作三调。弄毕,便上车去。客主不交一言。

《世说新语·任诞》记载,阮籍嫂尝还家,籍见与别。或讥之,籍曰:“礼岂为我辈设哉?”

《晋书·阮籍传》描写: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痛哭而返。

魏晋风流里的名士之美

如今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感到身不由己,在这种压抑之中又有多少人不受拘束敢肆意展现自己的真性情呢?

但是名士们就敢于放纵和展示自己的真性情。桓伊桓子野是东晋名将,擅吹笛。他每次听到别人的清唱时都会不由自主跟着唤“奈何”,可见对音乐的痴迷程度。

谢安听说后,说道:“子野对音乐可真是一往情深啊。”这就是桓伊的可爱之处,当他喜爱一种事物时那就是一往情深了。

王子猷是王羲之的第五子,也是东晋名士,他不像父亲王羲之和弟弟王献之那样有极高的书法成就,但他能名留青史就是因为他的任诞。

王子猷可以说是一个真真切切的行为艺术家。著名的雪夜访戴就不必说了,还有一个他与桓子野的故事。

王子猷乘船出建康,曾经听说桓子野善于吹笛,而不相识,恰巧桓从岸上经过,客人中有认识桓的,就说这是桓子野。

于是王子猷便叫人请子野相见,并说:听说你善吹笛,试着为我奏一个。

桓子野当时已经是显贵了,素闻王子猷的名声,就立即下车,坐在胡床上演奏了三首曲调,演奏完上车走了,全程客主没说一句话。注意,是全程主客未交一言。

没有世俗的客套,也没有陌生人之间的拘束,你欣赏我的音乐,那我为你奏乐,在清旷的江边,音乐是我们交流的媒介。

此时此刻,已经不需要任何言语了。看看多么通达,王子猷的率真,桓子野的单纯、平易,这才是真正的名士风流。

魏晋风流里的名士之美

阮籍是竹林七贤之一,一向蔑视统治者为了愚民所曲解的孔孟礼教。他的嫂嫂要回娘家,阮籍专门去跟嫂嫂道别,有人嘲讽他,他坦然回应:“礼岂为我辈设哉”。

按照封建礼法规定,叔嫂之间,不通问候,可是阮籍偏偏是个性情中人,我行我素,不将所谓礼法置于眼中,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放荡不羁爱自由。

阮籍还有一个习惯,他时常独自一人驾车出门,不按道路乱走,直到无路可走,就放声大哭,然后回来。阮籍的穷途之哭是是自我排遣,是对时局政局的无可奈何。可是又有谁敢效仿他呢?

不满世事,佯装狂放,阮籍的这一行为展现了一种穷途末路的哀伤之美。

不论是嵇康、裴楷的容貌之美,还是王子猷、桓子野的行为之美,这都是魏晋风流的展现。从建安七子到竹林七贤,饮酒、长啸、清谈、服药、纵情山水是他们普遍崇尚的生活方式。

在险恶的世情与复杂的政治斗争中,他们又能保持着自信潇洒、特立独行、不拘于物、不拘礼节的人格,这深深影响了后世的文人们。

在简约云澹、超然绝俗的魏晋风流里,名士们超脱又放纵、空灵而隽逸的美深深刻印在历史的长河里。

在这里,生命之美得以展现,直至绚烂,光耀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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