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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压栈糕
文/王成海
在过去的农村，除了过新年和演电影、唱戏是值得人们高兴热闹的事情外，还有一件事情也能让一小部分人热闹一阵子，那就是起房盖屋的时候吃压栈糕。
记得小时候村里人们盖房的日子多集中在春末夏初之际。现在回味其原因，觉得一来那个时候春暖花开，已经很适宜于户外劳动。二来那个时段人们春耕已经过去，农活不是太多有较多的闲暇，完全可以忙点自己的家务活儿。
在过去那个寒苦的岁月里，一来由于物质匮乏，二来因为百姓贫困，所以农村盖的房屋大多是低矮的土坯屋，盖房的花销一般除了买几根檩和一些椽子外，其它大多通过自力更生就解决了。诸如根基所用的石头，村前村后的山上到处都是，人们套上马车多费点辛苦就可以拉回来了。砌墙是没有砖头的，用的都是自己制作的土坯，土坯是农村建房用量最大的建筑材料，但在村里也不用发愁，在天气开始暖和起来的时候，就在小河边附近的土坑里挖上一大堆土，掺和上足够的长短适中的柴草，把小河的水引过来，组织上街坊邻居亲朋好友七八甚至十多人把泥和好，然后就在旁边平坦的草地上自己制作土坯，四五千的土坯至多两天就可以制作完成。过上三两天待土坯半干的时候像摆多米诺骨牌一样把它们立起来，被立起来的土坯再过三两天就完全干好了，之后把它们像砌墙一样就地聚拢起来，为了防止突如其来的雨水，上面覆上一些防雨的东西，一直到砌墙的时候再运到所需的地方。各种材料准备充足后，就可以动工建房了。
那个时候农村建房的宅基地根本不用通过上级土地管理部门的批准，在村里的空闲之地选一块不影响他人的地方就行。先是扎根基 ，根据所建房屋的大小在四周铲开几条不深的沟渠，把石头干砌进去，缝隙用泥土填实了，挖出的土直接倒入宅基地的中间，乡间叫垫房心，根基扎好了，房心也就垫好了。这项工作完成了就开始砌墙，每一个成年人都可以充当砌墙的老师傅，两间土坯屋至多两天就可以把主体工程拿下，到第三天几乎腾出一天的时间为最后的压栈做准备工作:拉土和泥，搭檩钉椽，准备工具，淘米磨面，割肉买菜……
压栈的那天，天色还没有完全放亮，随着一块辟邪的红布被高高地挂起在山墙的中檩上和一挂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农村起房盖屋的最后高潮工作拉开了序幕。在十多个街坊邻居和亲朋好友齐心运作下，工作杂而不乱地开展起来，房上的，地下的；和泥的，挑水的，铺栈的，运柴的；端着泥刀抹房的，抡着铁锹扔泥的，挥着爪子刨泥的。经过四五个小时的奋战，待人人满身泥水的时候，整个压栈工作就到了尾声。
男人们在房上房下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女主人也不消停，她正在左邻右舍女人们的帮助下为中午的饭菜忙碌着。
大家不要小看农村的盖房，盖起的房子尽管是那样的简陋单调，但它是倾全家多年的力量而完成的，一家人家一辈子能盖几次房呢？正因为这样的事情太稀少，所以家家户户都把起房盖屋当做人生一辈子的重大事项而看得特别神圣。为了庆贺盖房最终的顺利竣工，再贫困不堪的人家也要用一顿丰盛的饭菜来招待帮忙的左右邻居。因此在前一天家里男人为最终的压栈做准备工作的时候，女主人也就为压栈的饭菜而紧锣密鼓地忙开了。主食当然不用说是油炸糕，黄米家家都有，提前淘上几升，支使着孩子快点到磨坊磨了，糕馅就地取材，把土豆切丝剁碎煮熟，多加韭菜，和上各种佐料，搅拌得香香的，糕多一时半会捏不完，那就大点简单点，就捏成莜面饺子的形状，也免得人们不停地拿取的麻烦。副食可的准备得丰盛一点，当然主要以大烩菜为主，但材料必须要丰富起来，除了必备的土豆和酸菜外，要加豆腐，加刚擀出来的宽而厚的粉条，尤其要把刚割回来的五斤肥猪肉，切成一寸见方的块子一毫不剩地加到大锅里，此外再准备几个就酒菜，农民一年四季很少喝酒，今天是个大好时机，缺了酒是万万不能的，家里前几天就准备好了几瓶二锅头放着就等今天呢。农村本色鸡蛋炒羊角葱算是一个，再把那圐圙里的新鲜菠菜、韭菜和土豆丝一调就可以了，菜的种类尽管少点，但量一定要足。
压栈一结束，劳作的男人们简单洗涮一下，就开饭了，主席就设一张炕桌，是专供喝酒的人用的，其他男女老少没有固定的座位，可以在屋内的地下蹲着吃，也可以坐在堂外的锅头畔吃，还可以坐在屋檐下的滴水石上吃，小孩子们甚至端着碗在院里一边玩一边吃。反正一大盆油炸糕和一大锅烩菜足够所有的人吃，吃完了再续上就行。当然了，女主人也不忘在刚炸出鲜油糕的时候就支使着几个孩子给东家刘大爷送去五个，给西家马二嫂送去七个……
不喝酒的男人和那些女人孩子们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把饭吃毕，而坐在炕上喝酒的男人们干活的时候还都是一本正经忠厚老实的样子，此时在酒的作用下，个个神通广大起来，抬手扬脚，吆五喝六，喧嚣声直达院外，直到他们的妻子们来才强行把他们拉下了酒席……
待街坊邻居帮忙的人们全部离开，下午就到了，面对着院外屋内的一片狼藉，男女主人相视一笑，似乎在说这场愁人的事情终于圆满结束了，然后各自忙碌起来，到傍晚的时候，一个干净利落的院子又呈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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