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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英‖追忆我的父亲

 新用户06868399 2020-06-24

追忆我的父亲

文/李世英  图文编辑/王成海

01

缴税

在上世纪90年代,我大约不到10岁。但一些事情还是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记忆,尤其是农村的收税,每到秋末冬初乡里就开始收税,一到这个时候就把家家搅得人心惶惶,那时税的种类多如牛毛:农业税、牧业税、车船税、屠宰税、人头税、交易税等等,其中屠宰税指的是自家养的牛、羊、猪等屠宰的时候要缴税;人头税是按人算要钱,大人小孩一个不落,安头就算;交易税是指人们将自家产的农产品销售或者做点小买卖要缴纳的税。当时的村长、村委会工作人员都可以收税,至于是不是村长或者村委会工作人员,大家基本都不知道,既然人家敢收,应该是公家人吧?那时人们种的是旱地,十年九旱,大多数每年人们的辛辛苦苦干一年活儿的收入不够交税,只能拿粮食抵,拿牲畜抵,拿自行车、柜子等等抵税,我们小孩尽管管不了此事,但在我的记忆中同样是一场噩梦。

有一次,父亲开着三轮车,我坐在车后,忘记了具体是干什么事情,好像是到亲戚家办事,走到半路,后面来了一辆摩托车,应该是青城摩托,走得也不快,和我们速度差不多。当时的摩托是稀罕品,是“当官”的才有的,当时“当官”的一来准没“好事”,我小时候一听到摩托声响就躲到羊圈里不敢出来。父亲以为是收税的,车速慢了下来,直至停到了路边等骑摩托的赶上来,不一会骑摩托的赶了上来,问清缘由笑着说不是收税的,父亲才又发着车继续赶路,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02

盖房子

我小的时候,我们家住的房子是爷爷留下来的,狭窄而低矮,大人站在炕上基本连头也抬不起,房子年龄又大,每到下雨就是我们最愁的时候:外面下大雨,家里下小雨,外面雨停了,家里还滴嗒滴。家里的盆子、罐子、大碗等,能接水的都用上了,每到这天气家里没有一块地方是干的。冬天的时候,凛冽的寒风从门缝、屋顶、墙缝钻进来,冻得鼻子、耳朵都是冰凉。母亲最羡慕的就是别人的房子,哪怕是土房子,每次出去串门回来就自言自语唠叨一番,什么时候能把房子重盖一下。

当时在农村盖土房基本不用花什么钱,村里的劳动力很多,大多沾亲带故,招呼一声都能过来帮忙;村里树木很多,提前备好,椽檩也不是问题;砌墙用的土坯自己拓,水也方便、土也方便。最大的支出就是粮食,每天管人们吃饭就行,其实也没有几天就能盖完,可就是这个粮食问题难为住了父亲。

我爷爷在父亲16岁那年意外去世,随后我奶奶带着其他几个孩子改嫁到外地,作为长子的父亲听从老辈的意见没有跟奶奶走,独自留了下来,当时家里没有吃的,没有烧的,当初劝他留下来的长辈一点忙也没帮,父亲年龄又小,到了冬天冷得不能出门,实在支撑不下去了,第二年父亲又投靠了奶奶,过了几年结婚后又回了老家,可结婚时家里一穷二白,年成又是十年九旱,父亲家里每年差不多最多是勉强糊口度日,没有余粮。

不知道是母亲太勤快,还是父亲确实有些懒,记事起母亲就经常唠叨父亲,嫌不干活,嫌东西放的不合适,父亲有时候和母亲争吵,但大多数时间是逃离,再后来就把母亲的唠叨当成了耳旁风,你说你的,我干我的。

大约是在1995年,父亲忽然一反常态,决定要翻修房子,每天天不亮就提着铁锹、耙子、模具在房后的坑里挖土拓土坯,将土提出来,和上麦子的秸秆,弄成一个中间低四周高类似锅的样子,然后注满水,等水渗一会用耙子迅速和泥,那时的父亲身强力壮,耙子上下飞舞,一堆软硬适中的泥就和好了,我们在旁边看着,知道离住新房子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夜,父亲早出晚归,凭一己之力,将盖房子的土坯、椽檩都安顿了好了。母亲全力支持父亲,打里照外,心情格外好。

大概农历6月份左右,我们开始了盖房子,村里人们都过来帮忙,拆旧墙,砌新墙,压栈,没几天房子便盖好了,宽敞的堂屋和里屋,板正的屋顶,解决了多年的心病,母亲出来端详,进去端详,将房子外面的窗台、门口用石粉刷白,里面的家具和地面打扫的一尘不染,不用再担心下雨,不用再担心站在炕上碰头,心情一下豁朗了很多。那次盖房子的代价是用了两麻袋粮食。

03

炸油条

父亲是高中生,识文断字,在那个没有电视和手机的年代,常常找书看书。有一次不知道从那里找来了一本食谱,上面介绍了菜的做法,其中有一个是介绍油条做法,我当时也上了小学,认得几个字,父亲便想按着菜谱的做法试着做油条,我也很支持,尽管母亲反对,但我们人数占了上风,便开始按步骤实施了起来。

不知道是菜谱有问题,还是步骤有问题,我很清晰地记得是用矾做添加剂,并且比例还不小。我们用的是白帆,母亲提出了异议,说矾加多了肯定不能吃,还是不让做。我们那里能听得进去,按菜谱继续做,当时只想着能成功,面足足用了一盆子,心想着做一次顶一次。果不其然,炸出来的油条吃在嘴里发凉,根本无法下咽,浪费了白面和素油,被母亲狠狠骂了一顿。人不能吃,扔了可惜,决定要喂羊,羊也不吃,这件事成了母亲唠叨父亲的把柄,但凡母亲有做饭失误被父亲揶揄的时候,母亲总是以这件事回击说:怎么也比你做的强,羊都不吃。

04

离别

毕业后我来到了县里工作,弟弟也在县里定居啦,而父亲的气短病却加重了,没办法,家里的地全都包了出去,羊也全部处理了。那时村里的年轻人陆续都到外地城市去谋生,村里稀稀拉拉剩下十几户人家,都是些老人,我便一直撺掇着父亲搬来县里住,一来省的我们来回跑,二来也方便照顾他们。不知是故土难离还是什么原因,父母拖拖拉拉好几年没有搬成,今年父亲终于下定决心,说秋天要往县城搬了,我们都高兴地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谁知世事无常,父亲忽然撒手人寰,离开了爱他的家人,2018年6月14日上午,来到这个世界59年零5天后,父亲毫无准备地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那天上午,我接到了同村宗亲的电话,通知说我爸的病情加重,我赶忙通知弟弟回家接人,我在医院办理入院手续,父亲来到医院时神智已不是很清楚,在一番吸氧、拍片、输液之后,病情似乎趋于稳定。

清醒了的父亲时不时劝我弟弟赶紧回去送货,劝我回去工作,说他没事。他还要坚持上卫生间小便,我让他在床上解决,他抬起头倔强地拒绝,提高调门说:“我怎么能在床上小便!”但终因体力不支无法下地时,将病床上的窗帘拉上,双手撑在床上,慢慢转向墙,双手再撑住护栏,跪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臀部,小便完后将夜壶递给我,待我走后系好衣服再次躺下。夜里我躺在他脚下的床上,听着床上有动静,起来看见父亲起身想自己去取夜壶,我连忙制止,他说自己可以的,其实他是怕我休息不好,自己想极力完成这些事情。

我的爸啊,看你难受的样子,儿子怎么能睡得着?当他手抖得无法夹住食物的时候,也还要倔强地拒绝我给他的喂食。事后我们才知道,在父亲病情加重,已经难受得几乎不省人事的时候,他也不让别人给弟兄打电话,用仅有的一点力气对人说:“我的病我知道,没事,别给孩子打电话!”

第二天父亲在输液的中间病情忽然再一次加重,他躺在我弟弟的怀抱中,向四周望了望,慢慢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他是不舍得离开这个世界的,想陪着儿孙们长大,在儿孙们成长的道路上给予指引。父亲离开的太突然了,家里一堆的事情没有交代。也许他是带着许多遗憾离开的吧。

时至今日,我仍恍惚,过去的几天好像不是真实的,好像父亲从未离开我们,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有一天梦肯定会醒的来,他还在村里的平房,看到我们回去,开门迎接,做我们爱吃的饭,给我们洗锅,孙女睡觉时还为她们驱赶苍蝇。
可是这个梦是醒不来了,出殡的那天,我的心在滴血,我的世界一片空白。短短几天,亲人阴阳两隔,如今连身体也要离开家,埋在地下,孤独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儿子怎么呼唤,再也听不见了,也再也看不见了,一锹锹的土,很快堵住了坟口,把带我来到世界最爱我的那个男人独自留在那个狭窄黑暗的地方,至此,我的心也似乎跟着一块埋葬在了那里。

唉!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有归途。以后,我将只有归途,没有来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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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李世英,1985年出生,察右后旗当郎忽洞人,毕业于集宁师专中文系,性格耿直,为人真诚,喜欢文字,现就职于金融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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