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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之春●乌盟知青在灰腾梁和牧民们结下的深情厚谊

 新用户06868399 2020-06-24

文/高存刚  编辑/王成海

套马、打鬃、剪尾、烙印、骟蛋等一系列工作结束了。大队给准备了奶茶、烧酒、香烟等。套马的汉子们和完成其它技术含量较高任务的老牧人们倍受大家尊敬,姑娘们纷纷向英雄们和长者献茶敬酒。土克其、孙成亮、达赖、毛虎旦、达林太、三不浪、和平、黄永生表演开摔跤。男女牧民和孩子们哼唱起美妙古老的草原牧歌。一整天红旗庙牧业队沉浸在忙碌欢快的节日气氛中。
  

张五珍身体虚弱还没有完全恢复健康,未能见证这惊心动魄的宏大场面,而是在家给张振平、刘翠梅帮橱。福考老婆来堂妈也没去,她哭得眼睛红巴巴的找到张五珍求助。说是刚买下的口粮都让在长胜沟和张宽坊子放羊的父子俩拿走了,一点儿没给她剩下。小三格儿是她弟弟,也到长胜沟放羊去了,这几天就在弟妹那儿厚着脸皮蹭饭。牧区的大人孩子每月都供应25斤口粮,小三格儿一儿一女才两三岁,粮食有富余。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时间长了搁谁家也供不起。她央求五珍:“你们知识青年供应粮多,暂时借给我点儿玉米面(当时供应20%的九零粉,80%的玉米面或炒米),等让挤奶了有奶食时,我就还给你们。求求你们啦,救命不过呀,唔,唔,唔。”说着又抽搐哭泣开来。张五珍安慰她:“嫂子甭哭,我们会帮助你的,一会儿我跟众人商量商量,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知青们陆续回到宿舍打水洗脸,张五珍逐个征求意见,来堂妈紧跟在后面抹眼泪。以前来堂妈给我们做过饭,大家也知道她家的情况。一个牧家村妇不是揭不开锅,岂能为这裹腹度日的二斗米放悲求乞,知青们都十分同情,愿意借粮给她。张五珍用钩子称约了30斤玉米面,来堂妈破涕为笑,连声道谢,高高兴兴地背着走了。
放羊找顶工的,也要寻那信得过的人,不然丢了羊,掉了膘队里是要索赔扣工分的。小三格儿咳嗽得厉害大概是肺部感染了吧。他把羊群赶回红旗庙啖盐,同时找天津“六二六”支边医疗队医生(就住在红旗庙内)给看病。这天晚上他找到我说:“存刚,我这几天回来看病,已经跟主任说好了,羊群暂时不去羊坊子,就在大南沟放,你给哥顶几天工行不行?”我说:“好哇。”小三格儿把放羊鞭递给我,羊在谁家棚圈里他都做了交代。第二天早晨,胡乱啃了几口玉米面窝头,便提着牧羊鞭按家吆喝。牧户们解栅放羊,我驱赶着羊群奔大南沟而去。已是春夏之交,荒草丛中遍露嫩芽,羊们不安分地乱跑,我不停地抛石、追打、顶头。待到进了大南沟,羊群才在向阳坡畔稍稳下来。取出腰间别着的竹笛狂吹一曲,并构诗《牧羊大南沟》一首:

鞭甩群山撵阳婆
脚踢黄尘撂牧歌
唱乐小河南流去
曲溜拐弯无牵扯
羊漫深沟逐新绿
百灵罩窝嗓吼破
几墩山柴枝头白
风撩野香透春色
敢攀崖顶瞭茫野
云涌蓝天绘北国

这一天相安无事,唯有饥肠辘辘、口渴难耐盼不落日头。

次日,有了头一天的教训,出群前带了两个玉米面窝头,灌了一大瓶水(和天津“六二六”医生要了个大药瓶)。还从段贵明那儿拿了本小说《迎春花》。羊在沟里吃草,我在梁顶沟口石头上坐下来看书。正看得入神,余光扫到有羊在我身边晃荡,抬头一看,羊们早已从沟里出来漫下一梁顶乱跑。忙将小说合住,挥起鞭铲聚拢羊群。喝干剩下的几口水,吃了个窝头,再不敢看小说,生怕顽劣羊只跑下山去不好寻找。午时太阳当空,气温升高,羊们开始扎堆撺蛋蛋。我也觉得口渴起来。见有些母羊奶庞凸起,心想肯定是奶憋的吧。掏出药瓶试着接近母羊,抚摸奶庞也不见躲闪,便将瓶口对准奶头慢挤,乳汁“刺,刺!”进瓶,仅挤了两只羊就装满了一瓶。送到嘴边“咕噜咕噜”灌下,甘甜清香,解渴充饥,喝进一瓶饱嗝儿连声。又挤了两只羊的奶装了满当当一瓶,心想拿回去给体弱身虚的张五珍喝了一定能补充些营养。

日头偏西时,我将羊群赶下山,到小河边饮水。见到另有一群羊也散步河边,近前时才发现羊倌是来堂,他也回庙啖羊。这家伙见是我便喊叫起来:“高叔让我吹吹你的笛子哇嘛!”我掏出笛子递给他,这家伙也不管羊群了,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不成调地胡乱吹起来。

“混群啦!”我看到他的羊群和我的羊群裹到了一块儿。“没事儿,没事儿,一会儿我给分开。”来堂又吹了一会儿把笛子还给我,甩响鞭子打声口哨吆喝自已的羊群,果真分成了两群。回村后,有三家牧户说短了羊。我立刻去找小三格儿,小三格儿一听说来堂回来啖羊,“灰小子把羊裹走了,我领你去看看。”在别人看来,羊群里的羊都长得差不多,但羊倌们却认识羊群里的每一只羊,谁家包的羊长得啥样,几个牙(几岁)都记得一清二楚。数羊的技术更是常人难比,羊出群时羊倌站在羊圈栅前,就能把争先恐后向外拥挤的羊一一数清一只也错不了,的确让人佩服。来堂的羊群刚好才进村,小三格儿一眼就认出了那三只羊。“舅舅你做甚呀?”小三格儿也不理来堂,随着他的一声口哨,三只跟错群正在盲目行进的羊象战士听到立定的命令,乖乖停住张望小三格儿。他用手指着,介绍那只是谁家包的羊,并陪我赶着送往牧户。我问他:“让天津“六二六”大夫看了没有?”他说:“看啦,给打了几针配了点药,今天没那几天喘的厉害了。大夫还让继续打几天针,说是巩固疗效,看来还得麻烦兄弟再顶几天工。”我说:“没问题,只要三哥能看好病比什么都强,我多放几天羊无所谓。”“好兄弟。”又过了几天,羊回群时,小三格儿拦住我悄悄说:“今天晚上到我家吃饭哇,给你吃点儿稀罕东两,送完羊就来。”
 
盛情难却我也没有推辞。来到他家见其继父李英老汉已经坐在炕头抽烟,两个孩子在炕上卷滚,女人在锅头旁忙活着熬奶茶。小三格儿让我上炕坐,和李英老汉打过招呼后,脱鞋上炕,并和小三格儿女人开起玩笑:“嫂子这不年不节的请得啥客,该不是你嘴馋了,拿我的袍子苫你的脚梁面哇。”“有他爷爷哩,尽诙说。”小三格儿女人笑着应对。家里没有炕桌,铺了块油布,李英老汉抱起孙小子,小三格儿抱住他的姑娘,女人把熬好的奶茶一人给舀了一碗。然后神秘地揭开红柜取出一盘鲜奶食和拌的白糊糊的一小盆炒米端到炕上。小三格儿说:“羊虽然能挤点儿奶了,但是还没到挤奶季节,队里是不让挤的。这不,趁羊群回来了偷悄悄挤了些做了点奶食,你大概还没吃过卷肯拌炒米哇,你嫂子专门去供销社买了半斤白糖拌的。”喝着奶茶,吃着奶食,又用小勺从小盆中挖上卷肯拌炒米送入口中嚼起来,酥脆、油香、鲜甜、滑润,以前只是听说过,原来如此味美呀!两个孩子也由他们的爷爷、父亲喂了几勺,吃着好吃还要吃。小三格儿女人忙着阻拦:“他爷爷少喂点儿哇,卷肯拌炒米大人吃多了也能憋坏,甭说小孩子了。”二人放下孩子,一人给了条奶食去叭咂。我也吃得差不多了,于是边喝奶茶边听李英老汉叨啦。“小三格儿从小就不省事,十五岁那年,右胳膊全成了黑紫的,也不知道是咋回事,疼的直碰墙。那时候队里也没个大夫,我突然想起王三能下阴,也许他有办法给治好。


记得我打光棍还没找小三格儿妈时就和王三同住在一个家,王三一辈子没娶女人少儿没女。有一年大年三十,家家户户熬年接神,我跟王三两条光棍说设个说的,耍没个耍的,觉得这过年真是席寡没味。王三见我如此落寞凄徨,便没话找话的问我:老李你想吃点啥?我说,有羊肉就是缺点菜,这天寒地冻的你莫非还能弄出点儿甚花样来!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约莫一袋烟的功夫王三就从外面不知什么地方回来了。只见他往炕沿边一站,从大襟棉襖里左掏一把右掏一把,鲜粼粼的豆角子掏下一炕。问我够啦不够,我说管够了。我把豆角揪了丝洗了洗,切成段又切了些羊肉放到锅里炒熟,一人铲了一大碗,就着烧酒可熬了个好年。我问他豆角子是从啥地方摘的,他只说,明知故问阳间这时候那有,我去了趟阴曹地府要的。那你这会儿领上我去趟阴间,看看那面是咋过年的。不行,领你去了就回不来啦,省点儿事哇,阴阳两界过年是一样样的。”小三格儿接过话题:“我大叫来王三后,老汉先看了我的胳膊,又让我妈在灶火坑里烧上火铲。等火铲烧红后,王三在锅台上磕打了一下火铲上的铁屑,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伸出舌头刺刺舔着通红的火铲;嘴里嗝嘟嘟涌出唾沫唾在我的胳膊上,从膀头往下唾,黑色随着消退,凡唾过的地方凉爽无比又恢复到原来的肉色和左胳膊肤色一样,唾到手指黑色完全消失。王三放下火铲,坐到炕上问我:娃娃疼不啦?不疼了。以后可不敢黑天瞎洞出格乱转,你那只胳膊是碰了夜游神的马头了。可不,有天黑夜我去许亮老汉家听他小舅子捣古,回家时天已经很晚了。出门走在路上,黑古隆咚伸手不见五指,突然觉得右胳膊碰了啥一下挺疼的,看看摸摸周围也没墙没拴马桩的,就没往心里去,进家上炕倒头便睡。第二天早晨硬让它疼醒来了。自那以后,晚上我再不敢一个人出门了。”这时候东隔壁的赵单巴老汉过来串门,听李英父子叨啦王三他也插上活了:“那年修公路,塌方压住西大马圐圙那面的个后生,已经装进了棺材准备入土,村里人都觉得后生太年轻,不能说走就走了呀;有人想起了红旗庙的王三会下阴,便找到他的父母让去求王三下趟阴曹给续续命,把后生的魂灵儿领回来。家人抱着一线希望找到王三,王三掐指一算,安顿家人赶快把后生舁出棺材放回家里。同时把堂屋打扫干净,铺好被褥安放枕头,他要下阴。并要求等他进屋后要把堂前里外的门窗用土坯叉严砌牢,三天三夜必须有人把房前屋后看护好,绝不允许人和牲口打扰,三天三夜后家人在门口等待消息。时辰到了,家人和村里的乡亲们迫不及待地守候在门口。太阳刚露头,只听的堂屋内王三大声喊着:快开门迎新人!砌门窗的土坯即刻被众人搬去,王三拉着后生的手从屋里走出。后生古铜色脸脖子和没出事时一样,直到现在那后生还活着哩,都娶上媳妇有了孩子啦!”我问他三人:“我们来红旗庙这么长时间了咋不见王三呢?”“唉!王三没啦。”李英老汉叹息着说,“文化大革命快开始的时候,王三对我说,那面叫他哩,他就要走了。我说老伙计你可不能走呀,咱俩还没处够,你跟那面说说,再过上几年咱们相跟着走哇。不行!我的寿数到了,这是天意由不得人,你还有几年的阳寿,好好活的哇。有一天一整天没见王三,羊群入圈时,我身不由已的去到我俩住了几十年的光棍房。推开门只见他静静地躺在炕上,我近前吆喝听不到回音,一摸脑门,冰凉,去探鼻息,已经断气,王三走了!我的老伙计事先已经知道自己在人世间的日子不多了,因此提前告诉了我,大概是想让我帮助料理他的后事吧。我找到大队主任,大队给他操办了丧事,为王三送行烧纸的三乡五里的社员们还真不少。走的也是时候,要不然差几天就赶上文化大革命了,被打成牛鬼蛇神指不定要吃多少苦头哩。”

【未完待续......】


上文链接: 高原之春●乌盟知青灰腾梁搂草放羊
          
高原之春●土牧尔台知青相聚拜大年
          高原之春●乌盟知青看望病友和打井种地往事
          高原之春●乌兰察布知青打战备洞、学习种地,和牧民一块套马、打马鬃、骟马蛋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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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高存刚,男,与共和国同龄,1949年10月出生。1966年于察右后旗土牧尔台中学毕业,68年8月上山下乡插队到察右后旗锡勒公社红旗庙牧业大队。之后在察右后旗当过工人、文书、小领导、文物管理所副所长等。1998年提前办理退休手续。曾在各种报刊发过多篇文章, 2013年应旗政协文史办之邀,参加了《察右后旗文物志》编撰工作,担任主笔。现在闲暇之余整理上山下乡期间的人生历练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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