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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草医话:紫参、拳参、牡蒙、王孙、蚤休

 jiezhukuaile 2020-06-27

历史上,紫参、拳参、牡蒙、王孙、蚤休之间的纠葛常常令人感到困惑不解。比如,紫参、牡蒙、王孙之间的瓜葛纠纷令人莫衷一是,再比如在东汉时期张仲景《金匮要略》中药用紫参凡见两处,分别是泽漆汤、紫参汤。但,紫参究竟是何物?古人也常常搞不清,清代陈修园说:“紫参近似桔梗,备地药肆已无此物,盖久无人用矣。”唐容川更说:“肺痛之证未明,紫参究系何物,亦未能考。”又如拳参与蚤休的混淆也是近现代不可回避的一个常见话题。那么,紫参、拳参、牡蒙、王孙、蚤休之间到底是什么脉络关系?只有捋清其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才有利于对拳参、蚤休的全面理解与掌握,使之更好的为实践服务。

紫参、王孙、蚤休的药用首见于《神农本草经》,在神农氏家族的实践中已然将这三种植物完全拎得清,这很关键。因为早在两千年前的古人此举显然是非一般聪明之举,而后世的混淆错杂与此相对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种种这般事例,也正是现今很多人崇尚古汉医学,认为古人早慧的缘由。神农氏言紫参“味苦,辛,寒。主心腹积聚,寒热邪气,通九窍,利大小便。一名牡蒙。生山谷。”言王孙“味苦,平。主五脏邪气,寒湿痹,四肢疼酸,膝冷痛。生川谷。”言蚤休“味苦,微寒。主惊痫、摇头弄舌,热气在腹中,瘨疾,痈疮,阴蚀,下三虫,去蛇毒。一名蚩休。生川谷。”三者各列一条,功效各异,完全不同,因此勿需多言,明见这是三种完全不同的植物。此时紫参别名为牡蒙,也是客观事实。

魏晋以降,不知究竟是怎样的历史缘由,导致紫参、牡蒙、王孙之间居然乱象纵生,令人完全陷入混乱之中。首先,《吴普本草》中将黄孙列为正名,将王孙连同蔓延、公草、海孙都视为别名进行了撰著。陶弘景《本草经集注》中继而说“吴名白功草,楚名王孙,齐名长孙,一名黄孙,一名黄昏,一名海孙,一名蔓延”,最后又说“今方家皆呼名黄昏,又云牡蒙,市人亦少识者”,或因各地方言等各种因素不同,王孙的别名也多也大不同,而且此时的王孙居然也被称呼为牡蒙,与紫参别名相同,这就难免会有混淆之嫌了。同样,不知究竟怎样的历史背景,该时的王孙居然“市人亦少识”了?背后的原因着实令人匪夷所思了。紫参、牡蒙、王孙自此也便开启了混乱模式。

唐代《新修本草》在沙参条下说,“紫参、牡蒙各是一物,非异名也”,在紫参条又说“虽一名牡蒙,乃王孙也。”苏敬显然能将紫参、王孙拎得清的,但苏氏认为牡蒙是王孙,并非紫参。这一说法与《神农本草经》相左,《神农本草经》中拳参别名为牡蒙,王孙别列一种。苏氏在王孙条下又说“《小品》述本草牡蒙,一名王孙。《药对》有牡蒙,无王孙。此则一物明矣。”很明显,苏敬也是下功夫做了一番考察才得出以上结论的。继而,苏氏在论述王孙功效时,在继承前人说辞基础上补充说“又主金疮破血,生肌肉,止痛,赤白痢,补虚益气,除脚肿,发阴阳也”这一表述也佐证苏颂时期王孙即牡蒙实际与紫参是相混淆的。

明代《本草纲目》对之前的历代本草进行了全面总结。李时珍提出了自己的观点,“紫参、王孙,并有牡蒙之名。古方所用牡蒙,多是紫参也”“后人所用牡蒙,乃王孙非紫参也。不可不辨。”李时珍引用了唐代陈藏器《本草拾遗》王孙记载“旱藕生太行山中,状如藕”,又引用唐玄宗时期甘守诚所说“旱藕者,牡蒙也,方家久不用,抚易名以神之尔”,自己又说“王孙叶生颠顶,似紫河车叶”,紫河车为蚤休(重楼)的别名,见于《本草图经》。再根据李时珍的附图,可以看出李时珍认为王孙是类似重楼的植物,这一点和之前的本草观点又有所抵牾。之前的苏敬、苏恭的将蚤休(重楼)、王孙分辨很清晰。李氏这一讹误,可能是现今将重楼称为“王孙”的肇始。

可见,紫参、牡蒙、王孙,三者之间,在秦汉时代的古人实际分辨的非常清楚。而南北朝陶弘景则记载了当时的混乱,也就是“紫参、王孙,并有牡蒙之名”。唐代时期,苏敬出现了与《神农本草经》完全不同的说辞,认为牡蒙为王孙,并非紫参。而陈藏器、甘守诚又有王孙为旱藕说。此时已经混乱难分。到了明代,李时珍认为古代牡蒙多用紫参,后人所用牡蒙为王孙,又提出王孙是类似重楼植物一说。可谓乱花渐欲迷人眼了,而今重庆市中药研究院徐利国、黄仁琼认为“王孙(牡蒙)即为今天菟丝子 Cuscuta chinensis Lam. ,昆明植物研究所李恒讲《植物名实图考》中的王孙是三白草科的三白草 Saururus chinensis ( Lour. ) Baill。众说纷纭,王孙究竟为何物?想必也是一个历史难解之谜了。

既然不知王孙为何物,那紫参究竟是何物呢?《神农本草经》仅仅收录了其功效,但未曾言及形态。《名医别录》载:“三月采根,火炙使紫色。”也未曾言及形态。《新修本草》载有植物外貌说:“紫参,叶似羊蹄,紫花青穗,皮紫黑,肉红白,肉浅皮深。”至《本草图经》则说:“拳参,生淄州田野。叶如羊蹄,根似海虾,黑色。五月采。”苏颂将紫参称呼为拳参,但是《本草图经》所载紫参也并非一种,绘图也均不相似。日本人松村任三将原植物考订为拳参。牧野富太郎所著《日本植物图鉴》中以 Polygonum bistorta 为拳参,拳参和紫参皆为 PolygonumbistortaL. ,但也有所疑虑。

拳参为名,虽首载于《本草图经》,但后世本草中载其名者较少。相反,其最本初的紫参则出现频率稍高。《新修本草》与《本草图经》两部本草著作中的紫参、拳参所描述的植物形貌十分相近之外。参考其产地的记载或也可以佐证紫参就是拳参这一说法。《名医别录》言紫参“生河西及冤句。”即今之陕西、山西、山东等地。《新修本草》载:“紫参京下见用者,是出蒲州也。”蒲州即今山西。《本草图经》言:“生淄州田野”,淄州即今山东属地。三者描述的生境基本有重叠之处。从临床实践来看,拳参具有清热解毒,消肿,止血的功效,与《新修本草》、《本草图经》等所载一致,综合考察推定拳参即蓼科植物拳参Polygonum bistorta L.。张仲景所用紫参无疑也就是拳参了。

最后一个问题,拳参与蚤休又是什么原因引起混淆的呢?拳参、蚤休二者自《神农本草经》以来,其实并无交集,至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仍然将拳参与蚤休分的清清楚楚,两者各安其道。拳参与蚤休地上部分植物外貌很容易甄别,但是药用根茎部位却形似,且两者功用也有重叠部分“清热解毒、消肿”。两者相混淆发生于清代,汪讱庵《本草易读》云:“紫参,畏辛夷,火炙紫黑用。味苦,微寒,无毒......根淡紫黑色,肉带红白,状如小紫草。近时多以此伪蚤休,不可不知。”清代《植物名实图考》将蚤休称为草河车,因为将紫参伪为蚤休使用,所以紫参因此也得名为草河车。以至于草河车称为紫参、蚤休共有的别名,流传于坊间,导致恶性循环,周而复始。

文末,再次反观苏敬《新修本草》中关于紫参、牡蒙、王孙的记载,苏敬既然信心十足的将紫参、王孙辨识清晰,继而认定牡蒙就是王孙,然后认为王孙的功效“主五脏邪气,寒湿痹,四肢疼酸,膝冷痛,疗百病,益气”,“又主金疮破血,生肌肉,止痛,赤白痢,补虚益气,除脚肿,发阴阳也”。很明显这是将《神农本草经》中王孙的功用与拳参的功用合二为一了。但《神农本草经》中明明记载紫参“主心腹积聚,寒热邪气,通九窍,利大小便。一名牡蒙。”王孙“主五脏邪气,寒湿痹,四肢疼酸,膝冷痛。”这背后究竟是发生了怎样的历史事件导致出现如此前后明显反差的记载呢?这,真的是令人蹙眉困苦,扼腕而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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