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风信子

 百卉争春各自香 2020-06-29

        太漂亮了!这是什么花?谁栽培的?

        周一一踏进校园,我就被那棵雪松下摆放的一圈盆栽的花深深地吸引住了。型号一样的白瓷花盆,绿色箭形长叶微微张开,众星捧月般地托举着颜色各异、姿态各异的一团花。红的,蓝的,黄的,白的,紫的。细察之下,颜色又还有细微的变化。那花型,更让人惊奇。球状的,筒状的,喇叭状的,方状的,还有说不出形状的。每一团花,都是由无数形状色彩相同的小花朵组成。花朵同时绽放,密密麻麻相簇相拥,万头攒动。姹紫嫣红,姿态万千。仪态万方,千娇百媚。

        我从未见过在一枝茎上开得这样密、这样盛、这样缤纷的花。紫藤萝有这样的气派,迎春花也有这样的气势,但它们或挂在藤上,或缀满枝头,花朵与花朵之间,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簇簇花,都是线型分布。牡丹有这般大气,菊花也有这般豪迈,肥环燕瘦,却独占枝头,各领风骚。而这花,是朵,是簇,更是团。四面八方同时开放,立体地开放。打个比方,其它的花就像明星的表演,而这花就像团体操,就像集体舞,就像阅兵式上行走的方队。阴阳谐和,刚柔相济。

        翻遍记忆,我那可怜的花卉知识中,也找不到这种花的任何信息。这花既然开得这样早,应该属于耐寒的花。叶片这样大,肉质这样厚,像是丹顶红一类。莫非是水仙一类?

        水仙,我也是在诗词中读到的,但从未见过。“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不俱淤泥侵皓素,全凭风露发幽妍。”……顾名思义,想来水仙应该是长在浅水里或水边的,诗句便是佐证。是不是水仙的变种呢?科学这样发达,西红柿可以长到樱桃那样小,也可以长到西瓜那样大,人类改造动植物,虽然到随心所欲的境界还很遥远,但水仙旱栽,想来也不至于是什么难事。

        这么漂亮的花,连名都不知道,似乎说不过去。况且,一看到漂亮的东西,我这心里就痒痒的,内心的欲望就有些蠢蠢欲动。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又岂能例外?看到漂亮的东西,明知可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是情难自禁,这大概是我人性的弱点。比如看到范冰冰,作为一个男人,我说我不心动,没有想法,那就太虚伪了。对美心动,说明我还正常,健康;能管住自己心动,表明我还理智,有自知之明。但花和人不同,只要愿意,做出一点努力,就可以拥有,“夜深唯恐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也是可以办到的。

        我掏出手机,从不同角度拍下了这花的倩影,并决心找到花的主人,弄清这花的来历。

        同事们陆陆续续地进来了,无不被这花吸引,驻足欣赏,拍照流连。有人说,这花叫“风信子”,是黄老师栽培的。

        我想起来了。年前,好像是冬天里,我去过黄老师的办公室找黄老师办事,见窗边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钵钵,有的覆满湿土,有的就装着水。水里浸泡着像大蒜一类植物的球状根。黄老师是教生物的,我以为是用来做实验的,也就没有多问。没想到,他竟是栽培的风信子花。这让我对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我喜欢花,爱屋及乌,对养花的人就平添一份好感,增加一份信任。我武断地认为,爱花养花的人,必定是热爱生活的人,是心地善良美好的人,是情感丰富有情调的人。黑旋风李逵之流,断然是不会爱花的。

        记得很久以前看过一个电影,大概是港台的,情节有些模糊了,一个冷血杀手杀人不眨眼,却偏偏住在花房里,以卖花作为掩护。有意思的是,这杀手竟然爱花懂花。不想杀人,却又不得不杀人。看完之后,让我久久难以释怀。这颠覆了我一向的认知。怎么能这样呢?我有些恼恨编剧。其实没有道理,人性是复杂的,哪里有我想的那样单纯?况且,任何事都有例外,用哲学的观点说,那就是个别与一般的问题。任何事,都不存在绝对。但我始终相信,爱花的人,心地邪恶的只是个别、另类。

        我曾读过一篇文章,印象很深刻。作者是一位美国战地记者。二战之后,记者来到满目疮痍、一片废墟的柏林。在一间地下室里,记者看到女主人衣不遮体,满面菜色,但他发现,在地下室的窗台上,却摆着几盆怒放的玫瑰。记者连走好几家,家家都是如此。记者很震惊,也很感动,他从德国普通民众的身上,看到了德意志民族美好生活的信念和人性深处的美丽,便由此断言,德国会很快从废墟中站起来,重新崛起于莱茵河畔。事实证明,记者的判断非常的正确。是啊,只要热爱生活,只要始终追求美好,个人也罢,民族也罢,就有希望,就有未来,就能战胜一切艰难险阻,抵达美丽的彼岸。这,或许就是花的魅力——美的力量。

        这世上,有很多好东西让我羡慕,向往。有钱的,有势的,有修养的,有学问的,有一技之长的……特别是有花的。到一个地方或某家人家里,如果看到了奇花异卉,其它的可能就暂时会被我无视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喜欢搜罗花草,亲自栽重。等待花开和欣赏花开,那个过程,那种情思,特别的微妙特别的美妙。当然,看到我亲自栽种的花儿带给慕名而来的参观者片刻的欢娱,我更是有一种成就感。可惜,我后来离开我亲自栽种的那些花儿。我创造了美,也抛弃了美。

        黄老师在闲暇里,不声不响地竟然栽培出这么多的风信子,真是了不起。他默默地创造美,奉献美,这既让我惊讶,让我敬佩,更让我感动。一个教生物的,恐怕不能简单地用专业、爱好、兴趣,就能解释他这种行为的。他是在言传身教,用行动诠释生物学的内涵——美的创造和美的享受。教学不应该是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学以致用,永远是教育的真谛。不单是教育,任何工作,其实都是花的的事业。用养花赏花的心境栽培工作,工作也会像花朵一样绽放,回报美丽而芬芳。况且,人世间,栽花比栽刺好,比什么都不栽好,这是个浅显的道理。

        我兴冲冲地推开黄老师办公室的门,黄老师正在伏案工作。

         “你栽培的风信子真是太漂亮了!”

他抬起头来,笑着淡淡地回应道:“还有更漂亮的!”

        我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念头,黄老师不也就像是这早春里的风信子吗?美艳却不骄矜,绚丽却不招摇,热烈却不冲动,精神却不显摆,大气里显沉稳,豪迈里见智慧。

        查阅资料,风信子又名洋水仙。水仙,在中国文化里,被誉为雪中四君子之一。西洋文化里,风信子的花语是:生命,爱,美,善良,浪漫,高贵……

文章作者:曾传华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