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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尸山血海 第六节 再征高丽 第一次规模浩大的远征行动失败了，杨广显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在隋帝国强盛的国力支持下，仅仅隔了一个冬天，杨广于第二年（公元613年）春再次发出诏令，征讨高丽。天下兵马再一次汇集于涿郡，战鼓也又一次擂响。 杨广这样的行为，必然会在国内再次引起骚乱。杨广东征的基地位于河北涿郡，山东、河南、河北是其大后方，也是主要的后勤来源地与兵员来源地。在第一次东征动员后，这些地方早已暗流涌动，“群盗”蜂起。杨广居然毫无休养生息之意，仅仅隔了几个月就要再来一次东征，这一下子就点爆了火药桶。规模化的“盗贼”集团开始量产。 齐郡王薄、孟让、北海郭方预、清河张金称、平原郝孝德、河间格谦、勃海孙宣雅，各自聚集起数量庞大的军事力量。他们人数多的居然有十余万，人少的也有数万，郡县官府的治安军根本不是对手。真正精锐的野战正规军却都聚集在涿郡准备征高丽，外重内轻，国家的动乱眼看就要愈演愈烈。  国家面临危机的关头，隋朝出现了一个优秀的救火队员——张须陀。他是河南弘农阌乡人，二十岁左右就跟随名将史万岁去云南镇压当地羌族叛乱，功勋卓著，升任仪同。后来跟随杨素平定汉王杨谅的叛乱，又升到开府。参加两次战争，升官升得非常顺利，不用说，这张须陀的家世一样很有来历。他的先祖张温是东汉的司空太尉，曾祖张庆是北魏的恒农郡守，祖父张思是北周的南阳郡开国公，家世不凡。 张须陀称得上一位好官。他在当齐郡（治所今山东济南）郡丞的时候，因为杨广的横征暴敛加上饥荒，谷物价格暴涨，百姓无衣无食。张须陀居然敢在没有请示过的情况下，下令开仓放粮，让百姓暂时渡过难关。历朝历代，无旨便开仓放粮都是官场大忌，更何况张须陀那时候还不是齐郡的一把手。郡丞是郡守的下级，这一把手都没说要开仓放粮，二把手却这么积极，实在是官场大忌。幸运的是，当时齐郡郡守元褒也是一个有德行的人，没给张须陀穿小鞋。朝廷最后不但没处罚他，反而对他进行了奖赏。 张须陀没有辜负朝廷对他的信任，他率领齐郡的郡兵，以罗士信、秦叔宝为先锋，先破知世郎王薄于泰山，再率兵两万破孙宣雅、郝孝德与王薄的十余万联军，后接连大败裴长才、郭方预等军，因为杨广征高丽而导致山东河南等地的混乱局面暂时被他控制住了。郡兵不过就是地方治安军而已，战斗力无法与隋正规野战军相提并论。张须陀率领这样的军队与“盗贼”作战，实在不易。有一次他与裴长才交战，没来得及召集士兵，就率领五名骑兵与敌人两万周旋，围攻之下身陷重围，身上多处受伤，依然奋战不止，最终撑到了后续援兵到来，将裴长才打败。就在张须陀奋力剿匪的同时，后世知名的隋唐英雄人物也开始纷纷粉墨登场，或为盗贼或为官军，可谓你方唱罢我登台，端的是热闹非常。  【影视剧中的秦琼】 大业九年（公元613年）一月，杨广留代王杨侑留守长安，越王杨侗守东都洛阳。三月，隋炀帝从洛阳出发，再度率军亲征。四月二十七日，杨广的车驾渡过辽水，再次围攻辽东城。 有了第一次经验，第二次显然就比第一次目标明确了很多。此次出征，一开始就兵分三路，宇文述、杨义臣、王仁恭率部直趋平壤，杨广本人率诸将围攻辽东城，另外来护儿从东莱依旧率水军入海直攻平壤。杨广显然认识到第一次征高丽所犯的错误，这次不再对手下将领指手画脚，准许他们便宜行事。这次攻势成功的可能性不小。 这次先锋大将变成了王仁恭。他上次撤退时，担任最危险的殿后任务，不但顺利撤退，还逆袭击破追兵，立下大功，由此获得杨广青眼。他出扶余道进军新城（抚顺北关山城），高丽守军数万依城而战，企图再与隋军掰掰手腕。现实是残酷的，野战当中高丽军与隋军战斗力上的巨大差异再次显现，王仁恭仅仅出动了一千精锐骑兵便将高丽军彻底击溃。高丽人这次彻底死了心，只能祭起老招数——据城死守。 这边隋军进攻辽东城那是法宝尽出，飞楼、橦、云梯、地道四面俱进，昼夜不息，猛攻辽东城。高丽方面也有不同的应对策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双方性命相搏二十昼夜，伤亡巨大。当然不单单靠这些攻城器械，隋军中还有些奇人异士，更是厉害非凡。  隋军征辽东之时，军中有个叫沈光的，恰巧他和麦铁杖一样也是南方人，父亲沈君道曾经担任过陈朝的吏部侍郎，陈亡之后举家迁往长安。祸不单行，家里居然又因为汉王杨谅谋反失败而遭受牵连，瞬间沦为贫民。从官宦之家沦为贫民，这样的反差并非任何人都能适应，他的父兄没有其他谋生的技能，只能仗着还有点文采，帮人写写书信之类的赚钱。可是这个沈光不一样，他从小生得矫健敏捷，而且有一手调教马匹的本事，当时号称是“天下之最”。凭这一手绝活，沈光生存的问题解决了。沈光却不像他的父兄那样仅仅弄个养家糊口的活就心满意足。他平时放荡不羁，“交通轻侠”，于是“为京师恶少年之所朋附。”有道是：“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间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靠着混“黑社会”，沈光的经济上就宽裕起来了，达到了“甘食美服，未尝困匮”的地步，也就是富裕了。 沈光之奇，不单奇在他善于调教马匹，更奇在他会轻功。当时有座禅定寺，寺内有个旗杆高达十余丈。不知是风大还是绳子磨损，绑旗子的绳子断了，不论是寺内僧人还是围观群众，都没人能爬到旗杆顶上换绳子。这时候沈光来了，只见他用嘴叼着绳子，顺着旗杆爬到了杆顶。这还不算什么，系完绳子之后沈光又玩了一招“空中飞人”，居然直接在杆顶头冲下跳下来。眼看撞到地面之际，他用手撑住地面，倒行数十步。看得观众们是瞠目结舌，惊讶万分。放到今天，绝对是可以列入“中国达人秀”的超级表演。自此之后，沈光也就有了个外号——“肉飞仙”。 沈光拥有这样的本领，自然不会甘愿做一个“老大”。他毕竟也是官宦人家出身，自身学识也不差，极其渴望立功显名，光耀门楣。恰巧杨广征高丽，征集天下骁勇之士，沈光仿佛看到了晋身的金光大道，主动报名参军。他的手下们对沈光都异常崇拜，因此也踊跃参军，到后来出自沈光门下的居然达万人之多，沈光的街头势力可见一斑。 英雄之士总不乏豪言壮语，沈光临行之前跟送别的宾客说道：“是行也，若不能建立功名，当死于高丽，不复与诸君相见矣。”读隋唐史书，总会被里面不同类型的英雄豪杰话语所感动。当时的人们似乎均带有一股雄壮之气，话说出来就感觉到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伫立于天地之间。要说中国人的精神在哪里找？从慷慨雄壮的祖辈先贤言行中去找才是正道。  此时辽东城被围，参与攻城的就有沈光。当时隋军用冲梯攻城，这个冲梯类似于《指环王》里面攻城的那种器械，沈光就是攀在冲梯上第一批攻城的人。面对面的血肉搏杀，比得就是快狠再加上不要命。沈光凭着混黑社会时候街头搏杀的经验，一上城头便骁勇无比，十几个高丽兵倒在他的刃下。高丽人见此人凶猛，立刻调集重兵围攻沈光。沈光虽勇，毕竟好汉架不住人多，被打下了城楼。眼看就要摔成肉泥的时候，沈光的轻功再次发挥作用。下落之时，冲梯上绑着的绳索被沈光一把抓住。如同玩杂技一般，沈光攀着这根绳索瞬间又冲上城楼，再次与高丽军生死相拼。这远超动作大片的惊险一幕恰巧被城下观战的杨广目睹。杨广此人因为自身的原因，对世家贵族出身的臣子将领内心往往十分提防，对寒门草根人士却往往另眼相待，如麦铁杖、沈光均是这样。在杨广的青眼之下，沈光从此青云直上，不但被封官，还御赐可宝刀和良马，赏遇优重。杨广甚至推食解衣以赐之，可谓皇恩浩荡。当然，沈光也无愧于杨广如此厚遇。江都之难后，沈光为了给杨广复仇，和麦铁杖的儿子麦孟才相约除掉宇文化及，不幸被内奸出卖。沈光当时不及披甲，就带领百余人突袭宇文化及的营帐，可惜宇文化及早得知消息逃走。沈光突袭不成被团团围住，他虽然没有甲胄，照样猛不可当，“斩首数十级，贼皆披靡”。叛将司马德戡一看肉搏战对付不了沈光，立即调动了大队骑兵，四面射击，沈光方遇害，其麾下数百人皆斗而死，无一个投降。沈光死时年仅二十八，“壮士闻之，莫不为之陨涕”。算是死得轰轰烈烈，青史留名！  紧密攻打了一个多月后，辽东城显然已经很难支撑。杨广又习惯性地玩了次大手笔，他命令隋军准备了百余万个装满土的布囊，欲筑一道阔三十步、高与城齐的“鱼梁大道”，直接将高速公路修到城内去。另外还作八轮楼车，高出城墙，夹着鱼梁道，可以俯射城内，掩护隋军登城。一切准备工作均已就绪，就等着给高丽守军最后一击的时候，一个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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