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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的形制的形成与分类

 高山流韵 2020-06-30

李俊卿   彭 

 

碑刻,乃碑碣与刻石题字之统称。除了碑、碣而外,广义的碑刻还包括摩崖、黄肠石刻、造像题记、画像石题记、石经、石阙、经幢、墓志、地券等。古代碑刻既可证经史,亦是书法艺术文献宝库,对文字演变及书法史的研究都有重要意义。

刻石记事铭文起源甚早,与甲骨文、钟鼎文同期萌芽于殷商时代。《管子》云:“无怀氏封泰山,刻石纪功。”上古时代的刻石,因历史久远,早已湮灭,我们无缘见到。 1935年春,考古学家于安阳殷墟侯家庄1003号殷人墓道出土一件石簋残耳,上面刻有“辛丑小臣入俎才以”12字,属于殷商末期帝乙时代遗物。于省吾《双剑古器物图录》收录有三种商代带有文字的石磬,其铭文分别为“永启”“永余”“夭余”,文字类甲骨文。而收入的三种列国石磬铭文,或古拙或清秀,极具地域风格。先秦时期的《石鼓文》,又称“石碣”。《说文解字》:“碣,特立之石。”《后汉书》卷二十三窦宪传:其邈兮亘地界,封神丘兮建隆注曰:“方者谓之碑,圆者谓之碣。”其文字属于古籀文,即大篆。就书法而言,笔力遒劲,体势端庄,古茂雄秀。康有为《广艺舟双楫》评曰:“若《石鼓文》则金钿落地,芝草团云,不烦整截,自有奇采。体稍方扁,统观虫籀,气体相近。《石鼓》既为中国第一古物,亦当为书家第一法则也。”《守丘刻石》是稍晚于《石鼓文》之后的古中山国刻石,为考古学家陈应祺先生于1974年在河北省平山县三汲乡七汲村刘喜梅家中访得,今存河北省文研所。19个字铭文分两行竖刻于鹅卵石上,字体与《石鼓文》相近,结体疏密得当,有天然浑成之趣。

《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代刻石有峄山、泰山、琅邪台、之罘、东观、碣石、会稽等。《泰山刻石》是存世秦代篆书的代表作,为秦相李斯所篆。宋代学者刘曾两度登泰岳,亲访《泰山刻石》,摹拓铭文并对照《史记》校勘,考证甚祥。其形制,据钦定四库全书本《学易集》卷六《泰山秦篆谱序》记载:“其石埋植土中,高不过四五尺,形制似方而非方,四面广狭皆不等,因其自然,不加磨砻。” “盖四面周围,悉有刻字,总二十二行,行十二字,字从西面起,以北、东、南为次,西面六行,北面三行,东面六行,南面七行,其末有‘制曰可’三字,复转在西南棱上。每行字数同,而每面行数乃不同如此,广狭不等,居然可见。”其尺寸,据《金石图说》记载:“泰山石刻,高三尺五寸,围四尺二寸,字径一寸七分。”原石于乾隆五年遭火焚毁。传世拓本有孙星衍旧藏明拓二十九字本,其字体呈长方形,结构疏密匀称,用笔圆润流畅,是从大篆渐变为小篆的成熟书体。琅琊台刻石的形制,据《山左金石志》卷第七所载:“以工部营造尺计之,石高丈五尺,下宽六尺,中宽五尺,上半宽三尺,顶宽二尺三寸。南北厚二尺五寸。今字在西面。”残石今存中国国家博物馆。杨守敬《评碑记》称此刻石:“嬴秦之迹,唯此巍然。虽磨泐最甚,而古厚之气自在,信为无上神品。”

碑从实用工具演变为墓碑,则是在汉代。《初学记》云:“碑,以悲往事也。今宫室庙屋墓隧之碣,镌文于石皆曰碑。”叶昌炽《语石》曰:“凡刻石之文皆谓之碑,当自汉以后始。” 碑的演变,古籍记载甚祥。《仪礼注疏·聘礼》:“东面北上,上当碑南。”郑玄注:“宫必有碑,所以识日景,引阴阳也。凡碑引物者,宗庙则丽牲焉,以取毛血。其材,宫庙以石,窆用木。”《礼记注疏·檀弓下》:“公室视丰碑,三家视桓楹。” 郑玄注:“丰碑,大木为之,形如石碑,于椁前后四角树之,穿中于间为鹿卢,下棺以绕。天子六四碑,前后各重鹿卢也。”《礼记注疏·祭义》:“祭之日,君牵牲,穆君,卿大夫序从。既入庙门,丽于碑。”注:“丽,犹系也。” 疏:“君牵牲,入庙门,系中庭碑也。”刘熙《释名·释典艺》:“碑,被也。此本葬时所设也。施鹿卢以绳被其上,引以下棺也。臣子追述君父之功美,以书其上,后人因焉。无故建于道陌之头,显见之处,名其文就谓之碑也。”《皇朝文鉴》卷第一百二十五《碑解》:“古之所谓碑者,乃葬祭飨聘之际,所植一大木耳,而其字从石者,将取其坚且久乎!”

结合古人记载综合考察,先秦之时碑的用途有三:一为测量日影以计时;二为栓系供祭祀用待宰杀的牺牲;三为下葬时用来牵引棺椁。后来墓地里用来牵引棺椁的碑不在撤除,并在上面刻上了铭文表其功德,纪念先人。唐人陆龟蒙在《野庙碑》里说:“碑者,悲也。古者悬而窆,用木。后人书之以表其功德,因留之不忍去,碑之名由是而得。” 汉代见之著录最早的碑,是西汉和平三年的《麃孝禹碑》,亦称《麃孝禹刻石》。据光绪《泗水县志》卷之十三记载:“《麃孝禹碑》,碑圆首,上刻二鸟相对状。文十三字,共两行,曰‘河平三年二月丁亥,平邑孝禹。’”其字数及释文均有误。按:实为十五字。今从拓本释文为:“河平三年八月丁亥,平邑成里孝禹。”

碑与碣之区别,汉代甚至到清代以来一直不是很分明。《隶续》卷第五:“右孔谦碣甚小,一穿微偏,左有晕一重起于穿中,复有两晕在右,其一甚短,与他碑小异。”从洪适的记载看,《孔谦碣》也符合碑的形制。据《金石萃编》卷九:《集古录》跋尾称此碣为碑,《隶释》称碣,《山堂肆考》称碑,《两汉金石记》称碑,《授堂金石跋》称碣。《孔君碑》,有称碑者,也有称碣者。此外,秦代刻石与碑的区别也是如此。秦始皇及二世东巡,记载其功业的《峄山刻石》等,金石家也多称之为碑。

汉碑常见的形制有圭首、圆首和方首等,分有穿与无穿之别。《鲜于璜碑》为圭首碑,有穿;《衡方碑》为圆首碑,有穿;《祀三公山碑》为方首碑,无穿。有的碑装饰甚为考究,比如《柳敏碑》。据《隶续·碑图》记载:“右柳敏碑,十四行,行二十六字。凡碑广一尺则此为一寸,崇亦如之。朱𡬠为首,龟蛇为趺。”又云:“右柳敏碑阴,其上刻一禽若凤,其下则麟也。中有牛首衔环,两旁凡六玉。其右则瑁、圭、璧,左则琮、璋、璜。”按:凡碑广一尺则此为一寸,“则此为”三字当为衍字。就碑的高度而言,汉碑高六尺左右,唐碑高一丈左右,有的达到了一丈五,如《石台孝经碑》。宋碑,高者近三丈,如《韩王碑》。尤其是唐宋以来,帝王陵的神道碑,高大巍峨,彰显皇家风范。

按碑的功用区分,有功德碑、记事碑、庙碑、神道碑、墓碑等。一座完整的碑包括碑额、碑身、碑趺。碑身又分碑阳、碑阴及碑侧。碑文有的四面环刻,如《宋璟碑》。因宋璟为丞相,加之颜真卿撰并书丹,故明代金石学家都穆称赞此碑“人、文、字,真足三绝”。以碑记事的形式历两千余载至今而不衰,如人民英雄纪念碑、石家庄解放纪念碑等。

魏晋时期,朝廷针对厚葬习俗和私家立碑的盛行,实行了“禁碑”政策。《宋书·礼二》记载:“汉以后,天下送死奢靡,多作石室石兽碑铭等物。建安十年,魏武帝以天下雕弊,下令不得厚葬,又禁立碑。《魏·高贵乡公》:甘露二年,大将军参军太原王伦卒,伦兄俊作《表德论》,以述伦遗美,云‘祗畏王典,不得为铭,乃撰录行事,就刊于墓之阴云尔。’此则碑禁尚严也,此后复弛替。晋武帝咸宁四年,又诏曰:‘此石兽碑表,既私褒美,兴长虚伪,伤财害人,莫大于此,一禁断之。其犯者虽会赦令,皆当毁坏。’至元帝太兴元年,有司奏:‘故骠骑府主簿故恩营葬旧君顾荣,求立碑。’诏特听立。自是后,禁又渐颓。大臣长吏,人皆私立。义熙中,尚书祠部郎中裴松之又议禁断,于是至今。”到了隋唐时期,在碑的建制规格上,朝廷进行了严格限制。《隋书·礼仪三》记载:“在京师葬者,去城七里外。三品已上立碑,螭首龟趺,趺上高不得过九尺。七品已上立碣,高四尺,圭首方趺。若隐沦道素,孝义著闻者,虽无爵,奏,听立碣。”《唐六典》卷四:“碑碣之制,五品已上立碑,螭首龟趺,趺上高不过九尺。七品已上立碣,圭首方趺,趺上高不过四尺。”墓志铭在南北朝的广泛使用,与魏晋时代严禁在墓前立碑是分不开的。《南齐书·礼下》曰:“近宋元嘉中颜延作王球石志。素族无碑策,故以纪德。自尔以来,王公以下,咸共遵用。”按:据《全齐文》卷二十六《参议太子妃石志》条,颜延当为颜延之,为南朝宋文学家。从近年出土墓志看,当时的圆首长方形墓志,几乎就是墓碑的缩版。如篆书额题《晋李妇之碑》,圆首有晕,碑首蟠双兽,碑文首行题“白衣赵君始伯之妻李新妇之诔文”,隶书诔文刻于正反面。因出自墓圹,实为墓志。由于“禁碑”,催生了墓志铭的盛行。

古代碑刻浩如烟海,不可计数。许多巨碑大碣早已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有些古碑刻虽然消失了,所幸有拓本传世,供书法家临摹学习。优秀的古代碑刻书法艺术,孕育了一代又一代书法家。据马宗霍《书林记事》卷二:“询尝行见古碑,晋索靖所书。驻马观之,良久而去。数百步复反,下马立,及疲乃布裘坐观,因宿其旁,三日方去。”欧阳询痴迷索靖所书古碑,又经过刻苦研习,终成千古不磨书法大家。于此可见,古碑书法艺术魅力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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