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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伟峰:1984异乡人在我家|散文

 文学天空 2020-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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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之窗:

连伟峰:1984异乡人在我家|散文

插图来源:作者供图

我家第一张全家福是张黑白照,是1984年冬天照的。这张照片是两个外地游乡照相的免费给我们全家人照的。

我弟弟是1978年出生的,照相时快六岁了,改革开放已经五六年了。异乡人据说是周口地区的,详细地址当时父母也没有细问。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人与人关系是简单的、信任的,不设防的,友好的。因此,当一个寒风凛冽的冬日下午,有两个推着一辆自行车的中年人问路时,放学回家的我父亲把他们请回家进屋内烤火。当时,我家的三间临路的西屋瓦房是新盖的,灶屋是土坯垒的,没有围墙,屋内陆还是泥土地;只是西屋内砌了两个界墙,北屋由我父母我妹我弟住,南屋由已经上初中的我住。也许是受到了地火的温暖,也许是感受到了父母的待客的热情,俩外地人有个请求,请我们家能够收留他俩,他们好以此为“家”,白天游街跑乡照相送相,晚上落脚回来到我家洗相烘相。父亲没有多想,爽快地答应了他们。母亲也说:出门在外谁也没有顶口锅,多俩人也只不过多添两瓢水。当晚他们吃宿在我家,住在我的南屋了。第二天,就开始了他们游街跑乡照相的生意。

当时才改革开放,游街跑乡照相送相的人很少,特别是我们村西边的山村乡镇极少有照相的跑到,两个外地人在这里的照相生意看起来还不错。俩人早出晚归,晚上洗相烘相常常忙到夜里二三点,非常忙。

连伟峰:1984异乡人在我家|散文

插图来源:作者供图

放寒假了,我也想帮助他们一下,却让他们笑着婉辞了。然而,我却看到了他们怎么从相机里取底片,怎样冲胶卷,怎样印相片,还知道了相片的大小是怎么回事,还知道了当时的彩照是一笔一笔点上颜料而带彩的。我对这一切充满了好奇。尤其是当一张张白纸(而实际是曝光后的相纸),放入盛满水(显影液)的白瓷盆里,一会儿抖几下上面竟然有一张哈哈而笑的老头笑脸,或一个个不知名的身材苗条漂亮少女(妇)……我第一次看到感到了,摄影让这个平凡的世界变幻定格得如此的神奇、美丽、精彩。那年寒假,我处于兴奋中,感到了生活是多彩美妙的。

1984年的腊月里下了两场雪。第一场雪来临时是在一天下午,一开始就飘起了大雪片,到黄昏时扯天扯地的鹅毛大雪倾涌而下,村庄、道路、田野、河流、山川……皆被大雪覆盖,一片雪白,一时世界仿佛消失似的,悄无人声。到了傍晚,两位叔叔还没回来;全家人吃罢晚饭,仍没回来。我们在当门(客厅)围着火盆烤火时,父亲说:雪下得这么大,他们肯定找旅社住下了。一会儿,父亲又说:不,他们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他们洗相用的东西还在我们家,他们今晚洗相片离不了。南坡有一段路平时就不大好走,有沟有坎的,两个异乡人在这风雪之夜更是行路难。于是,父亲打算去接接他们去。

连伟峰:1984异乡人在我家|散文

插图来源:作者供图

父亲穿上军大衣就出了门。我也要去,母亲不让我去,父亲却没吭声,我认为父亲同意了,忙跳出屋跟了出去。外面风小了,雪也小了,仍在簌簌地下。出了村庄,一路向西,我发现外面是一个白雪皑皑的世界,道路积雪深处几欲没膝。父亲和我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着,我明显地感受到风雪夜刺骨的寒意。为了打破夜行的寂寞,父亲唱起了京戏:“穿林海,过雪原,气冲霄汉……”,我默默地为父亲好兴致叫好。快到龙潭寺了,我们还没有见到他们的影子。父亲让我回家去,我先是犹豫,然后还是坚定地回家了。因为龙潭寺这地方,平常听大人讲比较紧(传说怪异事多,令孩子们害怕),在这风雪之夜,更使我感到头皮发紧。父亲见我回家,转过身,走得很快,立刻消失在苍茫的风雪夜中,独自顶风冒雪去迎接两个外地人了。

第二天,我睁开眼,没有发现两个照相的叔叔,想父亲昨夜算是白跑了一趟,他俩根本没有回来呢。

吃早饭时,父亲告诉我,他昨天晚上为接两个外地人,一直走过了南坡、杨家门、山张,快到冯家门时才接到他俩。俩人是轮流推着自行车走,一路不知摔倒了多少次,当见到我父亲时,俩人说当时只想大哭一场。父亲一路替他们推着车,走在前面引路,一直到家。母亲听他俩说还没吃饭,忙起床给他们擀面条,做了一锅酸汤面条,让他们充饥驱寒。两人有面条垫肚几乎洗相烘相忙了一夜;早上又早早地匆匆走了,说是有人要急用照片(可能用于结婚或遗像),俩人到方山镇才吃早饭。我不知道在我熟睡时发生了这么多事。外地人在外创业是多么不容易呀。

此后,天气一直晴好,两个周口人的照相生意也格外好。他们起早贪黑地照相洗相送相,生意做到方山、鸠山等邻近乡镇的深山村,有时甚至跑到了登封、汝州等邻县市村,离我家也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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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来源:作者供图

春节渐渐近了。天气预报腊月二十三有雪,说是场大雪,比第一场雪还要大。腊月二十三在我们这里叫小年,按风俗一家人要团圆,在一起“祭灶”,在外的人没什么急事一定要回家的。也许是听了我母亲说了上述的话,或是听到了天气预报的原因,两位异乡人在腊月二十二下午回我家较早,说要给我们全家人照张全家福相,以感谢我家多日来的真心照顾。于是,他们拉开影布,搬来凳子,扯着我父亲,唤回在外玩的弟弟,小弟未来得及换掉烂的罩裤,父母坐着,我与妹妹弟弟立着,“咔嚓”一声定格了这张“全家福”。如今这张照片已经34年,可惜因保存不善致使相片右下角污损模糊不清了。

腊月二十三早上,两位叔叔吃罢早饭,骑车上路了,他们要赶到花石镇,那里有过路客车可达周口的。天阴沉沉的。父母向他们说着“要小心”“保重”,他们说着“感谢老哥,感谢嫂子”。要分手了,我也不大好受,毕竟我们像一家人一样相处了二十多天。

傍晚时候,天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1984年的第二场大雪如期来临。外面人家“祭灶”的鞭炮响起来了。母亲边包饺子边说:“两个外地人应该到家了吧”,父亲说:“这时候应该到家了。”

母亲唤我了,让我们兄妹开始端饺子,放鞭炮,我们家也开始敬老灶爷,敬天敬地,敬天地全神了……

大雪在飘洒,鞭炮在炸响,真是“瑞雪兆丰年”啊。

连伟峰:1984异乡人在我家|散文

作家简介:

连伟峰:1984异乡人在我家|散文

作家连伟峰近照

连伟峰,河南省禹州市人。河南省报告文学学会会员,许昌市作协会员,禹州市作协秘书长。供职于河南省禹州市教师进修学校。近年来,业余坚持文学创作,《添分》《影院门前》《焦点只有一个》《门卫的绝招》等小说,先后在《小说界》《中国文学》《检察日报》《原野》等报刊发表。其中,小小说《县长的麦地》《最后一条黄扎丁鱼》被《小说界》发表,且前者荣获“黔台杯”第二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大赛优秀奖;小小说《故土情厚》获“终南杯”传统文化征文三等奖。小小说《局长要开车》被广东省中山市做为高考模拟阅读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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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审稿:张学文

插图来源:作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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