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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峡漫记(老韩)

 xyf夏瑜斐 2020-07-01

1992年,由宜昌坐船,逆流而上,游览了三峡。三峡归来,感触颇多。近三十年了,思绪像江水,经常在耳边回响,在心头激荡……

峭壁奇观,三峡景色雄险奇幽,水色山光绮丽多彩,而我独钟情于峭壁。船过葛洲坝,穿越三峡水库工地,江面时宽时窄,两崖山峰时分时合,临江峭壁时稀时聚。越往前行,江越来越窄,山越来越高,悬崖峭壁越来越多越来越陡。有平地拔起的,有似天外飞来的,危欲坠落者,裂如倾倒者,凹者,凸者,孤者叠者,壁边壁,壁挤壁,壁压壁……数不完,看不尽,目不暇接。

有人说船进了峭壁的迷宫,有人说船驶在悬崖的博物馆,然而迷宫和博物馆哪有这样的雄姿和气派?那绵延数百里的浩瀚阵容,壁立千纫的雄浑气魄,险峻挺拔的无限风光,重重地拔动着我的心弦。大自然的造化神功,雕刻出如此雄壮的悬崖峭壁,岂是一个“奇”字能够道得?

时值细雨,站在船头任凭江风江雨吹打。雨雾迷蒙,峡江苍茫,远处山峰峭壁消失在一片雨雾之中。近处,但见绝壁临江,长藤崖旁摇细雨,青苔壁上沐江风,秀壁奇崖,突兀峙立,水拍崖壁,一泻千里。傍晚时分,雨过天晴,远山近水,尽披彩霞。“两岸青山相对出”,一个个峭壁擦身而过,半江峭壁影,半江流水红,背阳一侧悬崖墨染如黛,向阳一侧峭壁霞红似织,真个是悬崖生辉峭壁涂彩。远处,崖壁峰峦,如女郎似老翁,象飞禽类走兽,时而象波涛翻滚,时而如闲云飘荡,如诗如画,如梦如幻。好一个变化万千,美妙绝伦的三峡峭壁,怎不令人如醉如痴呢?

日月精华,乾坤元气,地壳运动,岩浆奔腾,造就了浩瀚雄伟的三峡峭壁。那道道山缝和折皱,记载着历史的风风雨雨,尧时日禹时月,秦朝风唐代雨,大江的悲欢离合,都在悬崖峭壁旧留下了印迹。千年藤记得,万年苔记得,滚滚的江涛也记得。你听,那悬崖组成的回音壁上,不是时时在发出历史的回响?三峡峭壁,这是一座历史的碑林,无字的史书,茫茫千万年,绵绵数百里,不著一字着风流,铸就峭壁奇观。诗江神游三峡是一条美的大江,更是一条诗文的大江。游三峡而不知其诗文,不仅是天大的遗憾,更不能真正领略大江的神韵。作为三峡文化的代表--三峡诗文,数量多,历时久,如滚滚的江水源远流长。从《诗经》“江水永矣,不可方思”,到宋玉的《高唐斌》,从郦道元的《水经注.江水》到唐代三百年间一代又一代诗人的大量佳作,形成三峡诗文的一个高峰。以后又有陆游、王士桢等人,直到新中国的毛泽东、陈毅等,都有诗文咏叹三峡。三峡的景点,几乎无一处无诗。可谓佳章辉映,绵延不绝,五彩缤纷,蔚成大观。"朝辞白帝彩云间”,一首《早发白帝城》写尽了三峡的秀丽风光。“无边落木箫箫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杜甫在夔门附近写下了这首千古绝唱,苍凉的秋色,雄浑的大江,绘声绘色,淋漓尽致。刘禹锡笔下的神女峰,更是让人叫绝;“巫山十二郁苍苍,片石亭亭似女朗。晓雾乍开疑卷幔,山花初谢似残妆。”有写江边集市的,“水国舟中市,山桥树梢行。”(王维《晓行巴峡》)有摹写峡中阴雨的,“暗谷生风雨,幽崖若鬼神。”(张维之《巫山高》)三峡的景色,在诗人的笔下生辉,峡有神韵江生奇,增添了迷人的色彩。

三峡诗文还远不只此。从黄牛峡到神女峰,从姊归的屈子祠到刘备托孤的白帝城,大禹神女西王母,昭君刘备孔明寇准,一个个都到了诗人的笔下,细说着一部三峡史。“得相能开国,生儿不象贤。凄凉蜀故妓,来舞魏宫前。”(刘禹锡《蜀先主庙》)“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杜甫《八阵图》)“怀沙千古恨,弭揖调灵均。眇眇思公子,依依问楚人。”(王士桢《题三闾大夫庙》)“明妃远家泣西风,玉筋双垂出汉宫”(胡曾《咏史》)……神话传说,历史典故,通过诗人的生花之笔,浓厚的文化氛围和深沉的历史感便在三峡升腾弥漫,使其更神秘,更具魅力了。白居易、刘禹锡的《竹枝词》,记叙了三峡的风土人情和巴人的劳作与生活,使三峡凭添了许多人间情趣和平民佳话。它是人们认识和了解三峡的“有韵词典”,更是三峡诗海中的一枝奇葩,芳香四溢。“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头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银钏金钗来负水,长刀短笔去烧畲”,“唱到竹枝声咽处,寒猿闇鸟一齐鸣……”美的三峡,诗的三峡。没有三峡,便没有这华丽的诗行;没有诗,三峡便少了一丝神韵,几多风采。我倘佯在白帝城祠后的诗廊里,数百通诗碑汇成一条诗的长河。此时我突然想起葛洲坝和正建的三峡水库,这不是当代人以无以伦比的才思和胆略,谱写出的前无古人的壮丽诗章吗?想起那三峡峭壁绵延数百里的碑林,有字的碑林和无字的碑林,无形的诗行和有形的诗行,魂牵梦绕,交相辉映。神游其中痛快淋漓,再来体味这历史的永恒和自然的辉煌,那滚滚的江水似在胸中翻腾激荡……巴人之迷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先民们早就在这里繁衍生息,艰难中求生,险峻里发展,留下了一道开拓三峡的历史脚印,融进了那动人的历史传说“巴东之峡,夏后疏凿”;远古时,传说大禹治理黄牛峡时,土星下凡变黄牛,用角犁开河道;神女瑶姬传天书给大禹,帮其治水……当我身临其境时,看着那高峻的山峰,湍急的流水,不要说在落后的古代,就是在科技发达的今天,这里的生存环境也难以和平原相比,更不屑说发达的沿海地区。我不能不发问;远古的人靠什么生存?怎样生存?然而,他们必竟是这里生存下来了,而且生活了许多代。看一看那风箱峡、小三峡中一个个悬棺,便是明证。陡峭险峻的悬崖峭壁,鸟难飞越猴难攀援,一副副棺材却高高的悬在崖壁旁,或嵌进崖的石穴之中。

这悬棺是怎样送上去的?又是如何固定的?为什么要放在这么险这么高的悬崖上?是留恋昨天,还是展望明天?这一连串的疑问一齐涌上心头。我也曾站在船头,凝视那岸边的峭壁;古时的栈道还在吗?悬吊半空,这么高,这么险,巴人们是怎样打下了那第一根木桩?我也曾走下船,在岸边的草丛寻觅;古时的纤路还在吗?逆水行舟,这样的水,这样的路,巴人们又是怎样才能拉动那官家的大船?据说,沿用悬棺葬的巴人族群早已消失了。只有那高高的悬棺历经千百年风雨而不腐,象古老的图腾向人们昭示着巴人的存在,留给后人许许多多的疑问和谜语。他们真的消失了吗?没有。在绵延的群山中有他们的身影,在滚滚的峡江里有他们的声音,江风是他们的气息,峡云是他们的魂魄,秋风亭里,金石寨内,白帝城中,到处都有他们的存在。而记载着1200年间长江枯水位的白鹤梁、悬崖上的栈道、悬棺,江岩边的纤路,便是他们的智慧、意志和开拓精神的象征。是的,没有消失!而且他们的精神已经融进江水,融进群山,融进正在建设的三峡大坝,凝聚成历史的永恒。临江思绪长江--我们祖国的母亲河,孕育了中华民族五千的文明,同时也带给我们民族数不清的灾难。为兴利除害,要不了多久三峡大江将要截流,“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将会成为现实。我站在白帝城门前的平台上,脚下就是标明175米的三峡库区淹没线,远眺夔门,俯视大江。过不了几年,19个县市,包括脚下的奉节县城,632平方公里的土地,44处名胜古迹,将会被江水淹没。顿感世间万物之渺小,生命之短暂,逝者如斯,几丝无奈,几丝凄然……游览风景名胜,总爱找一些古时遗迹,殊不知历史如江水,虽不间断,但又永不可止。世间万物的新陈代谢是千古不变的自然法则,想永世存在是不可能的,真正永生的是其精神。然而人们往往只注重前者,忽略了后者的存在。失落、伤感和遗憾是大可不必的。没有632平方公里的淹没,能有不可估量的经济社会效益和防洪作用?况且文物可以挽救,旧景消失又有新景产生。特别是三峡水库及其超级自然风景区的建成,使三峡的明天更美丽更辉煌。我们看昨天是历史,后人看我们今天也是历史,明白了这个道理,也就释然了。面对大江,思绪悠悠。悲也好喜也好叹也好,不悲不喜悲喜交加感慨万千也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受,这是不能苛求一致的。重要的是览江而能更加珍惜人生,热爱生活,那就将不虚此行了;倘若是因生命之短暂、个人之渺小,对一切都心灰意冷,随波逐流,那就得不偿失了。因生命之短暂,愈加欲壑难填,变得贪婪乃至不顾廉耻,处处钻营,算计他人,则又等而下之了,当为人所不耻。"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倘若能不计成败,不计得失,那么,我们就能永远笑对人生,笑对明天……

作者简介:中铁七局,韩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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