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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安新圩御宅:塘清何处觅帝踪

 鹭客社 2020-07-02

我来到御宅时,御宅一片静寂,只见两口大塘紧然相连,塘边古厝栉比。

这种处境,让我想起日本俳圣巴蕉的诗句:“古池塘,青蛙跃入水清响”。但我终究没有听到蛙跃的声音,只听得池塘边的一位老人家推开木门与我打招呼。

“叨位来?”

“吾系岛内也!”

“来作虾米?”

“来看古早厝!”

老人家笑了,他想不到居然有人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看一些村里人习以为常的破房子。在我的邀请下,老人当起了我的乡土导游。

透过老人家打开的木门,我看到了天井中怒放的一株红三角梅,然而,除了这株生气勃勃的厦门市花,我没有看到厝内有其它能展示生命力的事物。

到处充满衰落的气息,正如我去过的很多只有老人居住的古厝。

前落的梁上挂着不少干枯的大蒜,这让我想起古宅家家户户挂大蒜的景致。

屋里似乎多年未曾修整过,显得凌乱破败。主厅里摆着沾满尘灰的香案和八仙桌,香案左边供着已逝家人的照片右边供着神像,中间则是两个生锈的旧马灯。主厅右侧的墙面,我看到了在戴云山建筑中广为使用的木骨泥墙,这种木骨泥墙似乎在其它的红砖厝中极少发现。

与老人家略为交谈,得悉其终生未娶,只能一声叹息。

在老人家的带路下,我把御宅逛了一遍。

首先是古厝。

御宅的古厝,显然也属于红砖厝的范畴。这里的一些红砖厝同样使用了空斗组砌的技术,出砖入石的技术,也发现了纹身般的烟炙砖和美仑美奂的砖雕。有一些古厝风格接近诗坂的红砖厝,但御宅在用石方面,似乎更为写意。那些让人印象深刻的较为写意的古厝,除了屋顶、窗户、鸟踏线犹有红砖厝的影子,其墙面,竟是由大大小小、参差不齐的石卵粗犷地砌成,即使是这样,还不断被突破,如:有的窗户干脆放弃了砖棂窗的做法,直接由条石砌成;有的鸟踏线直接撤掉了,整个一面石墙;有的放弃了水泥或三合土等粘合物,就这样坦坦荡荡地祼露着石骨;有的墙面甚至被拉长,不再像一般见到的那样中规中矩。

总之,没有太多雕饰,却让人感觉很美,可谓是大道至简。

我观摩了那九棵所谓的“千岁古榕”,一溜子排下来,基本是一条道上,确实有点阵势。但我是看过下后滨的九百岁古榕的,这九棵“千岁古榕”的样子,当它的曾孙子可能都还太年轻呢。仔细看了看树上挂着的生锈的铁牌,不是明明白白写着三百年吗?

为何一下子就穿越了七百年。

为何有的人一定要说是千年古榕呢?

点到为止。

问老人家,村里的那些古芒果树是不是还在?

老人回答,基本不在了。

好吧。

现在,回归到最重要的一个考察项目,御宅之御。

这才是御宅的灵魂。

不是什么村都可以叫御宅的。

在老人的带领下,我看到了那口被称为御马池的小池塘。这个小池塘的周边到处是村民的养猪场所,池塘已经成为养猪场留置脏水的下水池,其弥漫的恶臭足让人掩鼻而过。

这让人大为扫兴,小池塘边上也有一座古厝,其实两者是可以结合起来开辟一个优雅的所在,当我说及这一点时,一位路过的年轻村民歉意地说,没人管理。

我也看到了那口名声在外的御井,那口长方形的青石条砌的井。据说这口井最早是驻跸御宅村的赵昺小皇帝与保护他的军队挖来饮用的,后来则曾经成为全村的饮用水。我在井边痴想了好久,拼命地想象着这口小小的古井的水面,所曾倒映出的那张幼稚小皇帝的面孔

在这里时,他还不是皇帝,只是皇弟。

在这里时,他才七岁或者八岁。

但他比同样是小皇帝的哥哥端宗赵昰出名,赵昰是病死的,他却是殉难的,他在崖山之役的殉难代表着大宋王朝的彻底终结,成为怀念宋朝者挥之不去的悲情。

在御宅时,他只是一位天真的孩子,一位喜欢在池塘里捉鱼吃的孩子。

或许这里的蛙鸣蝉唱的大池塘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宫廷生活,从而多滞留了一些日子。

南宋末年,或许那时御宅村还不是一个村,而只是一两座老宅子。当然,一切都从无追忆了,我只是想说,赵昰和赵昺其实只是两位什么都不懂的小朋友,他们被寄以太重的王朝使命了。张世杰、陆秀夫、文天祥你们这些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为什么就不明白,在蒙古人那样的虎狼之师面前,苦苦扶持这样的小朋友,苦苦扶持已经失去运气的赵氏皇族,代价可能是牺牲掉残存的宋军精锐,牺牲掉累积几千年的华夏文明。

我相信,他们确实来过了。

两位小皇帝和他们的贴身忠臣以及数以万计的大宋残部,他们在同安这块小小的土地上,留下了太多神奇的传说。

早在走进御宅之前,我就曾了解到一种源于同安的神秘信仰,三忠王信仰。三忠王信仰是纪念宋末三杰文天祥、陆秀夫、张世杰的,这种民间信仰主要在翔安、同安、南安、晋江等泉南厦北地区广为流传,分炉宫庙七八十座,随着该地区人口的外流,三忠王信仰已经走向台湾,并迁播向更远的马来西亚。

而三忠庙的祖庙就在同安洪塘。

洪塘是个镇,洪塘镇有个三忠溪,溪边有个三忠宫村,三忠庙祖庙就在三忠宫村。

用一座庙去纪念三位忠臣,可以理解,用一个村去纪念三位忠臣,就不简单了,洪塘居然用一条溪去纪念三位忠臣,我就不能不说,这里面,意味深长。

当年,南宋主力仓皇南下时,泉州城是关着门的,不只关着门,还满城格杀城内的赵氏皇族。而邻近的同安,却把门打开了。打开大门的同安,成了南宋主力抗元的重要根据地,成了宋末两位小皇帝得以暂时喘息的驻跸之地。

出米岩、王朝山、御宅、朝拜埔、三忠宫、御踏石,白哈礁,龙门渡、龙门石刻、圣泉、金带水、嵩屿……

厦门一带到处是有关宋幼帝南逃的地名和民间传说,有意思的是,与现实中狼狈惊恐的真相不同,在这些意淫般的民间传说中,两位逃难的宋幼帝充满了天赐神性。

比如,出米岩传说,小皇帝取得了源源不断的神米;金带水传说,小皇帝在水中投下金腰带,波涛汹涌的海面马上风平浪静。

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

这里提到一个事,当年将宋幼帝拒之门外,并屠杀赵氏皇族的泉州城主叫蒲寿庚。明代元后,据称,朱元璋将蒲寿庚一族打成贱籍,世代不得入仕。从各种迹象看,明代似乎有一个恢复汉风的社会运动,有点类似文革后的洗冤平反。

与他们的三位最出名的忠臣一样,来过老同安的两位小皇帝也被信众所神化,成了流传在泉州南安、德化、永春等泉州西南部地区的一种神秘信仰——日月太保,而以日月太保出现的宋末两帝,最终演绎成佑护儿童的天使神灵。

他们没当成长命的皇帝,却成了永不退位的神灵。


御宅的田野


御宅的葱地



御马池



御马池


御马池



神塘



神塘



另一个塘



独居老人


屋内


马灯



墙之一隅



怒放的市花



木骨泥墙


榕下屋



三百年古榕



榕树下



榕树下


御井


老宅,粗犷的石垒墙


门牌



侧看古宅


远处的山为大帽山



出砖入石


厝内



有点类似诗坂的红砖厝

这墙石头大小也太参差不齐了



稍常规点的红砖厝

左边那座当过小学堂和队部



和香蕉树很协调的石墙



又是砖墙



比较规整的石墙


加长型的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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