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走进这片古榕林。 从落叶如毯的木栈道上孤独而过,脚下沙沙作响。 而夕阳的光辉穿过树叶中的缝隙,照耀在林中的草地上,竟无比柔美。 九溪是翔安的母亲河。 九溪溪畔有个吕塘村。塘本义是堤岸,谢灵运诗句“池塘生春草”的塘,指的便是堤岸。因此,吕塘的意思指吕氏聚居的九溪之堤岸,这堤是河堤,也是海堤,在并非很久的往昔,这里是九溪的出海口。吕塘背有靠山(香山),前有流水(九溪),山南水北谓之阳,在风水上,这是藏风得水的宝地。水系发达,易耕易渔,只要没有洪水肆虐,是块非常理想的栖息地。 今天,吕姓已无处寻踪,一位老人告诉我,洪姓先与吕姓通婚,后则慢慢取代吕姓,这种说法有点类似诗坂原为施姓聚居地后被陈姓取代的说法。或许,在一些比较动荡的年代,翔安曾发生过较大规模的移民浪潮。 由于比较富庶,村里盖起了大量的洋楼,传统大厝大多被这些洋楼所包围。来之前,我看过一些资料,有人说吕塘这些所谓的“九架大厝”是明清的建筑,不知此说的依据是什么? 吕塘的红砖厝盖得太齐整了。 太齐整的,往往不是经朝历代的原生建筑,而是一个时期的集体构建。 从某种意义上讲,吕塘的红砖厝体现了一种追求大同的乡建理念,本质上是一种乡村版的集体宿舍,只是这集体宿舍具有传统的根基。 这些红砖厝是严格规划过的,几乎每一间都盖得一模一样,清一色的条石墙,清一色的墙饰,清一色的角脚楼。那些条石的纹路一看就是一个坑里掏出来的。这种高度统一的风格,在我已走过的村庄中比较少见。 在红砖厝中行走时,遇到一对晒地瓜丝的夫妻。 男当家的解开了我的疑惑?原来这是文革时期盖的,具体时间是1970年。这位男当家大约五十多岁,他的说法是非常可信的。 其实承认是文革时期的红砖厝也没关系。 文革时期的红砖厝也可以保护,也有文物价值,这也是吕塘的特色。 在这里,我看到大量置于屋顶的陶缸,原来是用于蓄水的,并非厌胜物。 吕塘的红砖厝,有的报道称为“九架大厝”,“九架”指九根横梁,也有“七架”。只不过“九架”比“七架”多了两个角脚楼。从这个区分来看,或许这个“架”,称为“阁”更好听,如“九阁大厝”。 这种“九阁厝”或者“七阁厝”与其它村庄的红砖厝有什么区别呢? 刚才说了,吕塘村的红砖厝是文化大革命时期盖的。这个时期人口剧增,土地紧张,且出于平均主义的主张,故意砌出了众多一模一样且紧紧相靠的红砖厝村舍。这种红砖厝出于节省土地的目的,少掉了传统红砖厝门口常有的晒场——“埕”,而“埕”的功能对务农的村民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于是,他们创造性地把埕的功能设计在下落的屋顶,成为屋顶上的“埕”。 这是一种轻风水,重实用的做法。 这里我要提到一点,吕塘村的村民真的很热情,很善良,在村里行走时,我得到了大量村民的帮助,其中一位老阿婆,我已经距她很远了,她还在背后招手。 这种热情,远远超过了我在其它村庄时的感受。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想,可能和这里的村社民风有关。 除了古厝,吕塘的高甲戏校也很有名,据说不少村民都会唱戏,但我来不及了解,此处略过。 对我来说,最为触动我心的是村北的古松林。 他们把它叫古松榕园,里面有600年树龄的古松树,还有不少种植时间不详的古榕树。古榕树在翔安到处都是,但古松树则少见,据一些资料看,这片古松林曾有二百多棵古松。 这让我极为震撼,我不能想象,在翔安遭遇一大片古松树是什么情景。 众所周知,松与竹、梅并称“岁寒三友”,种榕是闽南乡俗,种松则体现了洪氏先人的浓厚文人情怀。 来吕塘,一大半的理由就是为了这片古松林。 遗憾的是,当我带着激动之心前来拜谒时,这里已经只剩下寥寥几棵松树,而且也不是特别古老的那些。原来这二百多棵古松已经绝大多数不复存在。 有几棵尚还挺立着的,也已变得枯黄。 我知道,相当方面已经准备将这片古松公园改名为古松遗址公园。 这片古松林名气很大,但几乎无人问津,村民们都不常来,鲜有管理,导致杂草蔓延,蚊蚋纷生。我对着剩下的几棵古松不断的拍照,我知道,再过几年,很可能这块古松林就找不到真正的古松了。 凡是美好的东西,总是如此难以存世。 幸好,古松林一侧的古榕林给了我一丝安慰。 同样是少人问津,古榕林活得好好的,像是一群长寿不死的老人,静静站在一起,长须拂地,不问世事,只是任落叶萧萧而下。 我一个人走进这片古榕林。 从落叶如毯的木栈道上孤独而过,脚下沙沙作响。 而夕阳的光辉穿过树叶中的缝隙,照耀在林中的草地上,竟无比柔美。 写于2015年11月 九溪的一段 很美的水边田 在希望的马铃薯田野上 有点像《飘》里写的塔拉庄园的红土地 一进村就看到这个燕尾之燕,很喜庆 这墙是砖墙还是泥墙
有打理的“九阁大厝” 来到古松林前,有五位小朋友在等我 果然有姿态 作者简介:林鸿东,1976年生,漳州平和人,鹭客社创办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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