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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记忆:曾厝垵,一方被人遗忘的古渡口

 鹭客社 2020-07-02

鹭客社:守望共同的尘世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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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烟花三月、春意盎然的日子,我迎着海风,合着海浪的节奏,带着几分好奇与疑结,来到千年小渔村——曾厝垵,试图探寻海湾里几近绝迹的古渡口,想了解这方土地曾有怎样的军事价值,也想揭开曾厝垵旅游业为何如此“跑火”的迷底。

曾厝垵位于厦门本岛最南端,依山傍海,绰约挺立,西临厦门大学,东接黄厝风景旅游区,北与万石山、上李水库接壤,南面临海,一条环岛路横贯东西,文曾路向北边连接岛内城市中心区域。如今的曾厝垵,经过千年风雨的沉淀,也如一本故事情节跌宕起伏的小说,让人读来有趣,品来有味。让我们从这方水土的开山鼻祖曾氏先祖那里说起,据《拥湖宫碑记》记载:“宫原建于元代,系曾家始袓光绰因兵乱率亲族由江苏常熟县到此避难而定居,初名“曾处安”,我也不曾想到曾氏的始祖还是来自长江中下游的苏南地区。我知道常熟是素有“土壤膏沃,岁无水旱之灾”的江南福地,为何非得迁徙万里来到天边海角呢?避战乱,躲匪患,这是万般无奈之下被迫逃亡原始动力。那时的厦门只是一个悬孤海上的荒野,能够偏安一隅求得安宁。开基始祖曾光绰看到曾厝垵北面绵延的丘陵,足以抵挡凛冽的寒风,南面隔海与南太武相望,一派海阔天空,眼前是金黄色的沙滩和海湾,确是农耕渔猎的好地方,便决定在此开荒拓土,创建家园。曾光绰在这“幕天席地帽石”的曾厝垵,面对浩瀚的大海,以“钓鱼自乐”,既避开了蒙古铁骑的蹂躏,为曾氏后人找到了一方安全富足、休养生息的乐土,又保存了汉族的传统习俗。长此以往,代代曾姓后人与当地民风民俗不断融合,形成了曾氏新的文化习俗,又成了海内外代代曾氏族人的祖地,每年都会海内外曾氏后人来这里寻根祭祖。《曾氏族谱》记载,曾氏先袓至此“其地原名高浦村,世虽变乱,曾氏至此亦得安,故名曾处安,别号禾浦”。由此可见,曾厝垵是由曾处安衍化而来的,演变成闽南特色的地名,据说一段时间里还有“曾处埯”的叫法。

曾厝垵是否曾有古渡口?在2010年版的《厦门市志》中找不到丁点有关曾厝垵渡口码头的痕迹。我伫立歌仔戏露天看台旁的海滩上,找寻到海湾内留下很多斑驳石条台阶,靠近临家餐厅不远处还有一条长长堤岸,湾内还泊着几条简易的木船。这让我深信曾经的古渡口肯定就是在这一弧形海湾中。《清·道光志》记载,曾厝垵“沙地宽屏,湾澳稍稳,可避北风”有着天然良港的自然优势,自古就是出洋要地,与航海贸易有着很深的渊源。明朝初始,这里成了漳州海澄月港商船的停泊地。海澄开往海外的船舶需至厦门查验,停靠于曾厝垵避风候讯。方言“沃”是指船舶的海湾,“湾”指船只出入的港口,曾厝垵当时又称“曾家沃”、“曾厝湾”,缘盖于此。在村里曾氏的祠堂里,笔者特地询问了一位七十多岁的曾氏后人,也符合之前的推定。曾老说解放前,前方海域附近的确有渡口,与漳州的月港实行对渡互通,只不过后来把曾厝垵与月港的对渡前移到水深宽阔的同益码头。老人说同益码头不仅实现了人员与货物的运输,连汽车和摩托车等重型装备也可运载上船,与漳州龙海方向实行对渡(第一次听说)。再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水陆交通工具的发达,曾厝垵古渡口也象其他渡口码头一样,逐渐弱化废弃了,尘封于浩瀚历史的长卷里。

笔者也曾在驻地兵营里站岗放哨执勤数十年,知道曾厝垵前沿岸滩炮台密布,从东到西排列着白石炮台,胡里山炮台,磐石炮台等军事设施,目前只有胡里山炮台开发成旅游胜地,曾山上还留有驻军的观察哨卡。它们与沿海一线的兵营哨所对前方海域形成了拱形防守之势,确是屯兵驻守的好要地,一度成为兵家争夺的战略要冲,至今还留下了许多草地丛生营盘旧址。据清朝乾隆年间,鹭江名士薛起凤主撰《鹭江志》对曾厝垵有两处记载,在“港澳”部分:“曾厝垵,在厦门尽南,西扼海门,南对太武,东制二担、浯屿之冲,沙地宽平,湾澳稍稳,可驻大军。”另在“五营训地”部分记载:“曾厝垵汛,城南十里许,内固厦门,外控担屿浯屿之冲,提标前营兵防守”,这是厦门史上有关曾厝垵最早、最权威的历史记载,可见曾厝垵对于厦门的海防有何等的重要意义。翻开浩瀚的历史长卷,不难得知在曾厝垵地域周边发生的海防要务和军事争斗故事。在明朝初年,泉州港,漳州月港远比厦门繁荣,当时的厦门只是个海岛,作为泉州,漳州的门户,厦门岛的军事地位日渐重要。1277年,元兵攻占嘉禾屿,随后在设立嘉禾千户所。后来,朱元璋为了防范倭寇,在东南沿海设置巡检司和卫所,永宁卫的中、左二所设于厦门岛,厦门遂成为海防要塞,而曾厝垵则是要塞的咽喉,因此海防管理机构均设于此。明嘉靖30年(1563年),在嘉禾屿的南路参将戍守汛地曾厝垵设靖海馆,下辖安边馆,靖海经常派出巡逻队,盘验商船,缉捕走私。嘉靖42年(1593年)改靖海馆为海房馆,设海防同知一员,管理海上事务,兼收引税和饷税。万历21年,改海防馆为督饷馆,管理商船出入海外,发放船引,盘验征税,是厦门港最早设立的港口管理机构。1623年,荷兰殖民者偷袭鼓浪屿,曾厝垵,厦门军民在当时总兵王梦熊带领下击溃侵略者,由此可见,曾厝安的军事地位早在明朝就已经形成了。《鹭江志》记载,清康熙二十二年靖海将军施琅率军进兵郑氏,开始在厦门设立水师,水师衙门位于曾厝垵一带,其为第一任水师提督,统协福建全省水师,节制金门、海坛,南澳三镇,兼管台湾、澎湖。鸦片战争爆发后,强大的英国联合舰队进犯厦门,对包括曾厝垵海域的白石炮台及其沿海炮台,鼓浪屿猛攻,厦门,守军在敌强我弱、装备原始的情况下奋起抗击,总兵江继芸、副将凌志,都督王世俊,及兵勇千名全部壮烈牺牲。

进入十九世纪,曾厝垵也上演了一幕幕血雨腥风的兵家纷争。在翻查思明区文史资料中得知,1938年5月,日军入侵厦门,探知曾厝垵前沿有三座炮台,互为犄角,便有意避开胡里山炮台,选择从五通登陆后,后以海陆空三路对胡里山炮台进行夹击,但驻守炮台的国民党守军没有后退,坚守到5月12日中午炮台失陷,白石炮台、磐石炮台相继实现,厦门岛于1938年5月13日沦陷。由于日军进入曾厝垵之前遇到了中国守军的顽强抵抗,因此日军一进村就开始了疯狂的报复,进行令人发指的屠村,日本士兵坐在三轮摩托车上,从村口的大道一路用机枪扫射,曾厝垵的村民纷纷逃往后山---曾山躲避,藏匿于山洞中,但还有十余村民未能幸免,残遭日军杀戮。一段时期,国民党还在曾厝垵建立海军机场及国民党政府海军航空处,最多时拥有3个中队17架飞机。在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第八兵团总部驻扎这里,汤恩伯把公馆设在曾厝垵的胡里山社。一时间里,曾厝垵成为了国民党军队在福建负隅顽抗的指挥中心。最后在解放厦门战斗中,国民党军队也正是黄厝、曾厝垵一线被歼灭,少量残部也从此溃退逃亡台湾。解放后的曾厝垵,仍然属于福建前线的第一线,经历了两岸连年炮战的洗礼。1994年11月14日,金门国民党驻军还误射了一发炮弹到塔头村驻军的阵地上,但总体上形势趋于缓和,也祝愿两岸从此再无兵事的纷争。过往无数的历史事实告诉我们:国家不安定,人民必遭殃。

曾厝垵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也造就了一茬茬以曾国聪为代表曾氏先辈们出海岛,下南洋,开启了创业图强的新时代。曾厝垵也因此成为一个典型的侨乡。曾国聪三兄弟在印尼从事海参、大米、布料等生意,成为行业的龙头,创造了商业的财富帝国。如今在厦门,没有人知道曾国聪,但肯定听说过厦门百年老牌影院---思明电影院,它就是曾国聪回国投资兴业创建的,是厦门首家设备完善的影剧院,其后代曾华檀、曾琦在厦门经营思明大戏院数十载,从播放无声电影到有声电影,与上海并列走在中国电影业的前沿,其家族也成为中国电影业的创始人之一。另外,曾国聪对厦门早期的城市建设影响深远,据说上世纪20年代,曾国聪拥有了中国南部最大的钱庄,是厦门“四大家族”之首,在厦门投资,开设工厂,修建码头、修筑公路、兴办商场,几乎拥有新华路一整条街的物业,他邀请了著名留美工程师周醒南设计规划了厦门的市政建设,奠定了近代厦门的城市格局,促进了厦门的近代化进程。曾国聪曾经资助过孙中山的革命事业,后来也成为印尼华侨商会会长,成了东南亚华侨领袖之一,这是曾厝垵的荣耀,也是曾氏家族创新图强的回望。要知道,象曾氏先辈那样敢于突出重围的人,必将成为时代的引航方标。

如今的曾厝垵,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喧嚣繁华,可谓是声名远扬,风光无限,似乎成了厦门旅游的又一张烫金名片。曾厝垵,用“爆棚”这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近几年,来这里的游客真是成几何倍数在增长。据统计,去年国庆假期来曾厝垵的游客达到百万之多,整个村庄霎时间人山人海,车水马龙,引爆了厦门旅游市场的超高人气指数。行走在曾厝垵大街小巷,看着四面八方的游客在这里在找寻自己的快乐,也感到几分困惑?小村庄通过不断的改造提升,虽有几分文化创意在里头,也符合年青人的气息,吸引了南来北往的游客,但给我的感觉好像是游客赶圩堆集的市井闹市,更象是商人商家追名逐利的名利场。于我,还是乐于沉浸数年前的曾厝垵,那时候,小渔村在蓝天白云之下,海浪波涛之畔,海上渔人舟楫往来,尽显一派和谐安宁的景象。村民也延续着“男渔女耕”的传统生活模式,即男人出海打渔,女人留在家里耕田育儿,曾厝垵渔村渔民的小日子过得自由而惬意。记得二十几年,阿川海鲜排档只是环岛路海滩上一个小餐馆,如今也做大做强了,成为曾厝垵餐饮业的龙头标杆。是啊,时代的潮流犹如黄河之水,奔腾不息向东流,不受任何人的意志所左右。曾厝垵这方天地改革开放后也华丽转身,从炮击金门的前线变成了改革开放的前沿,更多的追求梦想的人来到这里,孕育了新生的希望。这里也涌现了退役军人的身影,“三年二班”,店主是一位曾在驻地从军数年的四川籍退伍老兵,餐厅布置了军营文化创意式符号标志,吸引了成千上万的眼球,也带来了生意上的春天。“蔲汐法式甜品店”,老板是一位“海归派”的大家闺秀,这位看似柔弱但骨子里却透着军人子弟那股敢闯硬拼的豪气,从入驻伊始,就掀起了曾厝垵小姿生活的风向标,频频亮相于各大媒体,俨然成了业界的翘楚。

悄然已是傍晚时分,走在华灯初上的巷弄里,看着摩肩接踵的人潮,品类繁多的美味烧烤密布街头巷尾,香味扑鼻而来,我走着,也啜饮着渔村曾经发生的那些风云往事,默然沉醉于这里蒙蒙的夜色中。

如今,曾厝垵的古渡口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那份宁静回不来了,似乎都伴随着前方那湾潮起潮落的海水飘向了远方。

作者简介:刘小亮,1975年生,江西萍乡人,军转干部,现厦门翔安某执法大队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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