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与世界 中国的80后、90后是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他们曾经是上一代人眼中“垮掉的一代”,没有吃过生存的苦,未来似乎也不怎么靠得住。 他们曾经代表着这个国家最流行、最叛逆也最“非主流”的存在,尽管在已经开始走向成年的00后看来,现在的他们只不过是还在占据网络的“奇怪的阿姨叔叔”。 去年年底,BBC试图用四集纪录片《千禧一代》(Millennails)来作答。千禧一代原本指在1982年-2000年出生的人群,对应在中国,恰好是正在逐步成为社会中坚力量的80、90后。 影片里,记者亚当·肖走进他们许多人的生活,最终得出的结论是: 他们正在改变着这个世界,而世界甚至还没有做好准备。 01 敢做“异类” 把“自我”打在公屏上 80后设计师韩雯,是出现在影片里的第一个“异类”。 她是许多“生在蜜罐里”的年轻人的代表,父亲在大连开了一家纺织厂,专门为海外的服装品牌做贴牌生产。 韩雯从小家境优渥,长大后在英国利兹大学留学,念的是纺织面料专业。 一切都在按父辈的规划进行着,毕业之后,韩雯理应回到自家的公司,在已经铺设好的铁轨上顺利地行进。 但毕业后的韩雯亲手把蜜罐打碎了。2014年,韩雯不顾家人的反对,回国创造了自己的服装品牌。 与其说创业,不如说是一场赌博。 愤怒的父亲不想给“家族的叛徒”提供任何支持,韩雯为了自己的品牌,卖掉了房子、车子,重新回到了几乎一无所有的起跑线上。而一切的动力,只是为了“走自己的艺术道路”。 这种特立独行在她的设计上同样有所体现。 疆绣、中式盘扣和金属条出现在同一件衣服上,而拍摄的模特站在麦垛边,旁边是正在劳作的新疆老人。 东方与西方、古老与现代、民族与世界,以一种剧烈的张力融合在一起,更像是韩雯本身的自我。 很难想象韩雯的父辈会认同这种颠覆式的表达, 但是韩雯的设计理念却以飞快的速度获得了共鸣。 2018年,韩雯被中国版《VOGUE》评为年度设计师,她的网店现在已经有了上百万的粉丝。 在世俗的战争中,不愿在做“打板代工”的韩雯取得了成功,曾经的异类在几年后收获了父亲迟来的认可。 放弃熟悉的安全牌,自己一个人重新站在机遇的赌桌前,是需要勇气的。 而在父辈看来,“走自己的道路”很多时候和旁门左道没有什么区别。 趋同意味着稳定,而稳定压倒一切,这是上一辈奉为真理的命题。 但对于千禧一代的中国人来说,寻找和表达自己的诱惑实在大过泯然众人的安稳。 模板公式的确能够保证正确性,然而在充满了变动的时期,许多人已经不想再做世袭的考生,那么干脆做个新的出题人。 在杭州的创意园里,亚当就见到了不少充满个性的题面。 他看见一家“宠物雨衣”专卖店,店主毫无疑问是千禧一代的年轻人。 一套为宠物设计的雨衣可以卖到300余块,这一看起来似乎“无必要”的奇怪发明的价格令亚当有些吃惊。 店主向他解释到,在中国,30%的宠物相关消费者都是80、90后。作为独生子女的一代,和宠物建立起的是堪比家人间的亲情。 “宠物雨衣”是属于千禧一代的产品,这是年轻人与年轻人之间的交换。他们对宠物的关爱,投射出强烈的自我的情感需求。而这种逻辑,“非我族类”很难去适应。 在全新的时代里,“自我”成为了新的流通品。千禧一代渴望个性、追求独立,也在“表达自我”这件事上拥有了更大的勇气。 尽管有时候,这种表达显得有些怪异。但是没关系,做个异类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这些奇怪的表达,有时也代表着崭新的可能性。 影片里,亚当向一些年轻人发问:“如何定义自己?” 答案很多,欲望、能力、行动......但是能够去“定义自己”的本身,就意味着一种自我。站在人群与常规之外,千禧一代最大的奥义是,“只有自己,才能定义自己”。 02 最孤独的一代 丧是一种温柔的叛逆 同样曾让父辈们感到不解的,还有千禧一代身上的迷之“丧文化”。 如果丧文化会说话,那一定就是彩虹合唱团的声音了。 这个顶着阳光、积极的姓名的合唱团,在2016年因为一首《感觉身体被掏空》爆红。 “感觉身体被掏空,我累的像只狗。”的歌词击中无数青年社畜的心脏,让社会上的加班主力(刚好是80、90后 )流下被戳中的泪水。 随后的《春节自救指南》,更是真实再现了过年回家被问薪资、催婚、催生的恐怖修罗场,成为名副其实的“致郁系名歌”。 ![]() 2017年,丧茶横空出世,顿时受到年轻人的追捧。 在纪录片中,特写镜头里的奶茶杯上写着“买不起房,没有存款,但我不说。” ![]() 这还算丧茶菜单里的温和派,其余的品种,诸如“你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病啊乌龙茶”,“加班不止加薪无望绿茶”,“前男友过得比我好红茶”,无一不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这是影片里揪出来的两个例子,但真实生活中的年轻人的“丧”远远不止于此。 在丧文化的阵营里,有永远瘫在沙发上的葛优,有双眼饱含泪水的悲伤蛙。 马男波杰克的“人间真实”语录时常闪现,而李诞的一句“人间不值得”几乎成为朋友圈金句。 ![]() 千禧一代的年轻人,被称为“最孤独的一代人”,这样看来,好像也是最“丧”的一代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是悲观和脆弱的。 彩虹合唱团的高宁反对记者把丧丧的年轻人归结为“垮掉的一代”。他认为,这种被表达出来的丧,是一种短暂的逃离。“因为我们丧5分钟后回去工作,比谁都积极。” ![]() 指责年轻人们已经“垮掉”的人,往往很难去注意这些大声的抱怨背后真实的压力。在他们的眼里,千禧一代生来就能够享受父母的奋斗果实,实在没有诉苦的资格。 但是在飞速变化的时代下,换了一茬的年轻人体验的早就是不一样的艰辛。 ![]() 竞争的丛林迅猛扩张,996的职场压力压缩着休息的时间。就算下班,钉钉一声响,还必须一键切换到工作模式。 以往的中国人习惯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但是今天,苦涩和压力已经指数级爆炸了,那就抱怨几句吧。 这是一种温和的叛逆,面对的是更真实的、脆弱的自己。丧过了后,“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而这种叛逆最奇特的地方在于,明明是吐槽,到最后竟然成了一场可以卖票的音乐会,成了爆满的奶茶店。 这是年轻人和这个时代特有的黑色幽默。 孤独,但是敢于承认自己的孤独,甚至敢于嘲弄自己的孤独。 沮丧,但是敢于表达自己的沮丧,还能从沮丧里面找到快乐的可能。 03 限量版的“后浪” 变化是这个时代的本能 “他们特别喜欢限量版的东西”。 ![]() 这是亚当在采访时得到的信息。中国年轻人,无论是在奢侈品的购买中还是在软件的使用中,都对“限量版”展现出与众不同的热情。 事实上,对于80、90后来说,他们展现的,更是一个“限量版”的人群。 他们不是上一辈的附属品,年轻人和他们的父母成长在截然不同的时代。 40年前,街上还没有什么汽车。而今天,无人驾驶已经成为了热门的话题。“从前慢”的时代里,小明给他的对象写热烈、浪漫的情书,而今天,不到60s的语音就能确定一段关系。 而把他们当成“西方年轻人的翻版”的尝试,也注定被宣告失败。 从前的外国人来到上海,看到洋气的大街、熟悉的奢侈品牌,认为中国的成长就是一个“步西方后尘”的故事。但事实上,这个国家所展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径。 ![]() 在这片土地上诞生的年轻人,正在逐渐走向互联网公司的领导岗位,在设计的秀场上重新定义真正的“中国风”,在职场和兴趣爱好间选择做斜杠青年。 即使是山村、小镇的年轻人,也在网络空间里展现着与父辈截然不同的劳作生活。 ![]() 他们诞生于这个国家发展最为快速的时期,“变化”是他们人生中反复上演的课堂,而学会去适应变化,甚至创造变化,就是他们的本能。 这种本能来自于时代的赋予,毋庸置疑,这个许多人眼中“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它给了所有变化发生的机会,给了“千禧一代”莫大的自由。 他们真正地构成了流行文化,也在以属于千禧一代的方式改变着自己所处的时代和世界。尽管大多数时候,这种改变并没有被其他人所注意到。 ![]() ![]() 对于千禧一代来说,他们天生处于一种夹缝中。前面有父辈的偶像,后面有凶猛的追兵。 而他们在其中野蛮地生长着,既不愿意做外来世界的移株,也不愿意就此接盘父辈们的胜负。他们习惯于打破偶像,不管是否被忽视,也要做个独自歌唱的人。 他们是叛逆的,但忠于自己。他们是多元的,却在“保持自我”上获得了统一。 这是一个向所有的年轻人都开放的游乐场,给了这一代人横冲直撞的机会。 那么,无论聚光灯是否打在身上,去碰撞吧,和这个世界,和真正的自我。 ![]() 撰文:虾 饼、李子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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