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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二十多岁了。他很小时父亲就去世了，剩下母子两个相依为命。母亲也才四十来岁， 也算是年富力强的年纪，但芦苇总是怕娘累着，田里地里的活尽量不让母亲干。母亲笑着说：“儿啊，你啥也不让娘干，那娘活着不是成菩萨了？” 芦苇说：“娘在家里烧茶煮饭，洗衣扫地，缝缝补补，活儿不比儿子在田地里轻松。”他顿了顿又说：“娘就是菩萨，你要活到九十岁，一百岁，那娘有福气，儿子也有福气。”母亲说：“不管活几岁，人么总是要死的。娘是担心，万一娘不在了，谁给你洗衣做饭，缝缝补补啊？你得抓紧娶了媳妇来，里里外外有人帮衬，娘就放心了。到时候生几个孩子，娘抱抱孙儿孙女，一高兴，说不定还真长命了。” 芦苇腼腆地笑笑。娶个媳妇儿，哪有那么容易啊。他从小挨饿，身体瘦小，相貌也长得不好看，家里又穷，偶尔有来相亲的，上门来一看就跑了。 一天，芦苇的母亲去河边洗衣洗菜，忽然看见一条大鲤鱼向她游过来，吃着她洗下来的菜叶子。这鲤鱼一点也不怕生，只是动作有点迟缓，身上的鱼鳞被揭去了不少片，好像奄奄一息的样子。母亲心生怜悯，便把青菜叶子一片片摘下来喂它。 那大鲤鱼看母亲喂她，游得更近了，还把尾巴摇摇，把头往水面抬抬，好像是在表示感谢。母亲惊奇地说道：“好大的鱼，好可爱的鱼，我看你是成精了。” 这正是一条即将成精的鲤鱼，它已经修炼了几百年，眼下已经到了脱胎换骨的关键之际。它之所以冒着危险往有人处游，正是为了等待人说一句话，这就叫“渡”。只有被人“渡”的鱼才能成精。 正在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条长蛇慢慢地游了过来。鲤鱼感觉到了危险，想向旁边游去，可它游不快，眼见得就要被蛇追上了。情急之下，母亲拿捣衣捶去打蛇。可捣衣捶太短了，母亲把整个身子尽量前倾着去打，一个没站稳，“噗通”一声掉进了江里。这一声巨响，吓跑了蛇。可母亲掉下水去，再也没能爬上来。 鲤鱼终于完成了修炼，她给自己取名“江丽”，意为江里的鲤鱼。她钻进水里，救起了母亲，母亲已经没有了生命。 江丽怀着感激、悲痛的心情安葬了母亲。她坐在母亲的坟前，十分伤心。忽然身边出现了一个姑娘，说道：“妹妹终于练成了，应该高兴才是，为何愁眉苦脸？”那姑娘叫何莉，意为河里的鲤鱼，比江丽早几十年修炼成精。 江丽把母亲渡她、救她的事情说了一遍。何莉道：“这下可糟了。这老母亲的儿子叫芦苇，是个孝子。要是知道母亲死了，也可能会想不通的。” 江丽说：“那怎么办？人死不能复生。” 两人正说着，芦苇喊着娘，朝河边寻来。他每次回家，母亲都做好了饭，今天锅里冷冰冰的。他的心“别别”跳，有一种不祥的感应。到了江边，一眼看到那些没有洗好的衣服和青菜，顿时天旋地转，晕厥过去。 芦苇醒来，忍不住放声大哭。“娘，你就这么丢下儿子去了？儿子也不想活了，跟娘来了。” 芦苇正想跳河，忽听旁边有人叫道：“儿啊，娘在这里，你想干什么？”芦苇一看，顿时转悲为喜：“娘，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眼前这位母亲正是江丽变化的。就在芦苇即将跳河的刹那间，她急中生智，变成了芦苇母亲的样子。 从此，江丽就和芦苇生活在一起。她把衣服拿到江里一浸，衣服就已经干干净净了；她用手往灶台上一指，一锅白米饭一桌子的菜就烧好了。芦苇每次回家来，感觉很奇怪。江丽说：“儿啊！好像有神仙在帮助我们。我们是时来运转了。”江丽这样说，就是为了掩饰她的神通，减少芦苇的怀疑。 晚上，芦苇说：“娘，你有好多天没洗澡了吧？”江丽一愣，我随时可以钻进水里，洗啥澡？忽然想到她现在是芦苇的母亲，便说：“是啊，那现在洗！”芦苇给母亲打来水，说：“娘，我给您搓背！”江丽连忙推辞：“不不不！我自己能搓。”芦苇奇怪地问：“娘，你这是怎么了？过去不都是儿子给您搓背的吗？” 那江丽尽管变成了芦苇母亲的模样，可她修炼成的原身却是女儿身。闻言顿时面红耳赤。好在她有几百年的道行，那种忸怩感一闪而逝。芦苇手拿着毛巾刚刚擦到母亲背上，惊奇地喊道：“娘，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背变成大姑娘一样了？” 江丽吃了一惊，她能化出母亲的脸、身子以及裸露的地方，却忘记变化没裸露的地方。她收起笑容，嗔道：“你看过哪个姑娘的背了？你眼睛看花了吧？”芦苇说：“我怎么会看花？手都摸……哎，是奇怪，刚才我是看到你的背白白嫩嫩的，现在是老样子了。” 江丽与芦苇经常肌肤接触，有点心神激荡。她心说，这样下去不对，万一我把持不住，露出鲤鱼精的真面目来，那就糟了。她赶紧叫来何莉，把自己的担忧告诉她。“姐姐，你能不能做个媒，帮芦苇找个老婆。她有老婆了，我就安全了。”何莉说：“行啊！”何莉四处去为芦苇说媒，几个月过去了，竟无一女肯嫁。 何莉说：“我是无能为力了。要不，妹妹嫁给她做媳妇便了。”江丽道：“姐姐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我做他的媳妇，有了夫妻之实，那我不就成了凡人了？几百年白修炼了。”何莉摊摊手：“要不，我去抢一个姑娘来？”江丽道：“那也不行，强扭的瓜不甜。况且，谁还帮他管住媳妇，说不定一转身，媳妇就跑了。” 那晚，天气很热。芦苇不知道他“母亲”的身体可凉可热，拿着一把蒲扇“吧嗒吧嗒”给江丽煽风。江丽是又感动又难过，心里在想：“这芦苇如此孝心，老天却对他不公，眼见得芦家要绝后了。再说，要不是芦苇的母亲，我此刻要么还是一条鲤鱼，要么已经葬身蛇腹。她能舍命，我岂连这点修行也舍不得吗？” 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一条，她自己也没有觉察到，这么些日子来，她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芦苇。她想通了，第二天，就把何莉叫来，让何莉变成了芦苇的母亲，她变回原身，做了芦苇的媳妇。 又过了些日子，何莉也不干了。江丽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伉俪情深，醋意大发了？”何莉说：“这倒不是，我只是觉得，妹妹你成了凡人，百年之后会像所有的凡人一样死去。而姐姐却永远是个鲤鱼精，孤单地活着，还不如像妹妹一样快活地做个凡人。” 江丽答应了。于是，芦苇的母亲“死”了。何莉也变回原身，做了芦苇的媳妇。 村上的人都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丑人有艳福啊，这个芦苇怎么一下子娶了两个如花似玉的老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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