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杜甫五排《奉留赠集贤院崔于二学士》读记

杜甫五排《奉留赠集贤院崔于二学士》读记

（小河西）

奉留赠集贤院崔于二学士国辅、休烈

昭代将垂白，途穷乃叫阍。气冲星象表，词感帝王尊。

天老书题目，春官验讨论。倚风遗鹢路，随水到龙门。

竟与蛟螭杂，宁无燕雀喧。青冥犹契阔，陵厉不飞翻。

儒术诚难起，家声庶已存。故山多药物，胜概忆桃源。

欲整还乡旆，长怀禁掖垣。谬称三赋在，难述二公恩。

甫献三大礼赋出身，二公常谬称述

天宝九载（750）末，杜甫献《三大礼赋》，玄宗奇之，命宰相试文章。集贤院崔国辅、于休烈二学士为考官。考试时间应在天宝十载。考试结果是“名实相副，送隶有司，参列选序。”（引自杜甫《进封西岳赋表》。）杜甫虽未即刻得以授官，但取得了当官资格。按唐制，取得当官资格后还要守选。（献赋取得授官资格同制举。优异的可立即授官，其次需守选。）还要参加吏部铨选。通过吏部铨选才能授官。也许在取得授官资格后不久，杜甫便决定回洛阳。此诗为回洛阳前留赠崔、于二考官而作，时间约为天宝十一载（752）。

崔国辅：五言绝句名家。《直斋书录解题》卷19：“《崔国辅集》一卷。唐集贤直学士礼部员外郎崔国辅撰。开元十三年进士，应县令，举为许昌令。天宝中加学士，后以王鉷（hóng）近亲坐贬。”

于休烈：唐大臣。《旧唐书-于休烈传》列传99：“于休烈，河南人氏。…应举进士，又应制策考试登科，授秘书省正字之职。屡次升迁至右补阙、起居郎、集贤殿学士，调任比部员外郎、郎中。杨国忠任宰相时，排挤不依附自己的人，于休烈被调出京师任中部郡（坊州）太守，时值安禄山叛乱，肃宗即位，于休烈自中部奔赴皇上行宫，被擢升拜给事中。又调任太常少卿，知礼仪事，兼修国史。”

昭代将垂白，途穷乃叫阍。气冲星象表，词感帝王尊。

昭代：清明的时代。《说文》：“昭，日明也。”《故赵王属赠黄门侍郎上官公挽词》（唐-宋之问）：“冥漠辞昭代，空怜赋子虚。”《问卜》（唐-崔涂）：“不拟逢昭代，悠悠过此生。”

垂白：白发下垂。《拟古》（南朝宋-鲍照）：“结发起跃马，垂白对讲书。”《垂白》（杜甫）：“垂白冯唐老，清秋宋玉悲。”

阍：宫门；守门人。叫阍（hūn）：《离骚》（屈原）：“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王逸注：“帝，谓天帝。阍，主门者也。阊阖，天门也。言己求贤不得，疾谗恶佞，将上诉天帝，使阍人开关，又倚天门望而距我，使我不得入也。”《将之京国赠薛员外》（唐-李群玉）：“叫阍路既阻，浩荡怀灵修。”

气冲星象：典“气冲牛斗”。（略。）《咏宝剑》（唐-崔融）：“匣气冲牛斗，山形转辘轳。”

表：给皇帝上的奏章。《出师表》（汉-诸葛亮）：“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大意：在清平时代垂老无成，无路可走才上赋叩天子之门。上奏了气势很盛的三大礼赋，文辞感动了帝王之尊。

天老书题目，春官验讨论。倚风遗鹢路，随水到龙门。

天老：相传为黄帝辅臣。《古本竹书纪年辑证-黄帝轩辕氏》：“庚申，天雾，三日三夜，昼昏。帝问天老……：'于公何如？’天老曰：'臣闻之，国安，其主好文，则凤凰居之。国乱，其主好武，则凤凰去之。’”《韩诗外传》卷8：“（黄帝）乃召天老而问之曰：'凤象何如？’”后因以指宰相重臣。《同声歌》（汉-张衡）：“众夫所希见，天老教轩皇。”《金陵凤凰台置酒》（李白）：“明君越羲轩，天老坐三台。”

春官：礼部。《唐六典》卷4：“礼部尚书一人，正三品。周之春官卿也。…后周依《周官》，置春官府大宗伯卿一人。隋更为礼部尚书，皇朝因之。…光宅元年为春官尚书，神龙元年复故。”《送相里造入京》（唐-李颀）：“春官含笑待，驱马速前程。”

彩鹢：典“六鹢退飞”。《左传》僖公十六年：“六鹢退飞过宋都，风也。周内史叔兴聘于宋。宋襄公问焉。曰：是何祥也。吉凶焉在？对曰：今兹鲁多大丧，明年齐有乱。君将得诸侯而不终。退而告人曰：'君失问。是阴阳之事，非吉凶所生也。吉凶由人。吾不敢逆君故也。’”后以此典形容人遇挫而退。

龙门：《水经注》河水四：“《尔雅》曰：鳣，鲔也。出巩穴，三月则上渡龙门，得渡为龙矣。否则点额而还。”故从唐起士子登第谓之“跳龙门”。《赠崔侍御》（李白）：“黄河三尺鲤，本在孟津居，点额不成龙，归来伴凡鱼。”

大意：宰相为俺书写考试题目，礼部对俺的诗文评判讨论。莫像鹢鸟因风迷失道路，应像鲤鱼随水跃过龙门。

竟与蛟螭杂，宁无燕雀喧。青冥犹契阔，陵厉不飞翻。

螭（chī）：没角的龙。蛟螭：蛟龙。喻集贤院里的贤士。《入泷州江》（唐-宋之问）：“夜杂蛟螭寝，晨披瘴疠行。”

燕雀：喻小人。《九章-涉江》：“燕雀乌鹊，巢堂坛兮。”王逸注：“燕雀乌鹊，多口妄鸣，以喻谗佞。”《古风》（李白）：“梧桐巢燕雀，枳棘栖鸳鸾。”王琦注：“梧桐之木，本凤凰所止，而燕雀得巢其上，喻小人得志。”

青冥：青天；青云之志；喻高位。《虢中酬陕西甄判官见赠》（唐-岑参）：“夫子廊庙器，迥然青冥姿。”《寄罗劭兴》（唐-李商隐）：“混沌何由凿，青冥未有梯。”

契阔：勤苦，劳苦。《击鼓》（诗经）：“死生契阔，与子成说。”《魏书-慕容自曜传》：“辛勤于戎旅之际，契阔于矢石之间。”

陵厉：凌空高飞；猛烈。《晋书-葛洪传》：“奋翅则能陵厉玄霄。”《夏口行》（清-章炳麟）：“朔风忽陵厉，白露转为霜。”

大意：竟与蛟龙共处一堂，多么希望没有燕雀的噪喧。青云之路竟是这般辛苦，不能展翅翱翔凌厉飞翻。

儒术诚难起，家声庶已存。故山多药物，胜概忆桃源。

欲整还乡旆，长怀禁掖垣。谬称三赋在，难述二公恩。

家声：家族世传的声名。《宋中送族侄式颜》（唐-高适）：“我携一尊酒，满酌聊劝尔。劝尔惟一言，家声勿沦滓。”

胜概：美景；美好的境界。《送玄岩上人归西蜀》（唐-贾岛）：“玉垒山中寺，幽深胜概多。”

桃园：典“桃花源”。（略。）

还乡旆（pèi）：《和侯大夫秋原山观征人回》（唐-杨巨源）：“戍闲部伍分岐路，地远家乡寄旆旌。”《寄王彦博》（宋-赵蕃）：“年来困奔走，事与素心违。岁晏草木肃，天高鸿雁微。故人天外别，尺素眼中稀。问我还乡旆，春风当与归。”

禁掖垣：《赠徐干》（汉-刘桢）：“谁谓相去远，隔此西掖垣。拘限清切禁，中情无由宣。”《春宿左省》（杜甫）：“花隐掖垣暮，啾啾栖鸟过。”

大意：靠儒家之术确实难以奋起，所幸俺家族世传的名声已得到保全。俺的故乡洛阳盛产药物，那儿环境优美令人想到桃花源。想打点行装回归故里，俺仍深深眷恋朝廷长安。你们对俺的诗文谬加称赞，难以述说二位大人恩典。

诗意串述：这首五言排律共10联。首2联写献赋。献赋原因是“昭代”“垂白”已“途穷”。这是大实话。杜甫参加过常举也参加过制举考试，考试之路不通。后转而干谒求人。“朝叩富儿门，暮随肥马尘”。可以说已穷尽办法。最后才决定献赋“叫阍”。献赋的结果，应该说还比较理想，起码引起了玄宗重视。接着2联写专家面试。面试是皇帝要求的，试题是宰相出的，试官有崔、于二位。自己多希望这次面试能鱼跳龙门，再不要六鹢退飞。再2联写面试结果。虽有“蛟螭”们竭力推荐，由于有“燕雀喧”，只得到一个“送隶有司，参列选序”的结果。仕途之路竟是这般艰难，俺还是难于展翅翱翔。“儒术”2联写感言。感言有三：一是靠“儒术”走仕途很难（切身感受）。二是献赋已证明俺的才华，俺已不辱“家声”。三是俺的家乡生产“药物”，景色也很美，俺可以学陶渊明。杜甫不会就此罢休真去“种豆南山下”，发发牢骚而已。末2联表达本诗意图：打算回家，但会常常惦念着“禁掖垣”。惦念着朝中的动向，也怀念二位学士。无论啥结果，二位的恩德俺难以言述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