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父母之歌征文32号:我们这三代/王欢欢(散文)

 菊野文化传媒 2020-07-03

我们这三代

文/王欢欢

   奶奶常说:“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一颗星星,守卫着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可是我不喜欢听奶奶讲老掉牙的故事,因为奶奶的故事实在是太久远了……

  1934年,一个临近黄河岸边的小村庄在一个夜里传出了微弱的啼哭声,在那样静谧的深夜里,这一声啼哭无疑为村子带来“饭后谈点”。照说这样穷的一口白馍馍都吃不上的人家,有个孩子绝对算不得什么好事,无非是让贫穷的家里日子更艰难了,可偏偏这样清苦的农户家里头胎竟是个男孩。搁在那时,生男孩可是个值得十里八乡来道贺的大事,更别提头胎是个儿子的了。奈何“屋漏偏逢连夜雨”,孩子他娘更是一点奶水都没有,眼看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微弱,孩子爹更是心疼家里留着做“根”的儿子,半夜里袄子一披,就出去借粮了。

   可谁家的日子又好过呢?他爹是多好面子的人啊,可为了孩子,硬是走到距家里十来里外的妹妹家。妹妹半年前刚嫁给一个木匠,木匠人老实也会疼人,妹妹嫁给木匠确实是好事一桩。这孩子他爹刚到妹妹家“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妹妹可当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可哥哥一开口竟是求些救命的粮食。照说谁家都口头紧着呢,可匠人就不一样,无论天晴下雨总能凑活出家里的口粮。妹妹一听来龙去脉,又喜又忧,赶紧张罗着给孩子送点粮食。妹夫也是个热心肠,把米袋子里剩下的粮用大洋瓷碗满满当当舀了三碗,又把窖里的红薯用布袋子裹起来,就给哥拿去了。哥冲着妹夫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转身就往家里跑,到家的时候天都亮了。

   他爹站在门口听不见孩子的哭声以为孩子已经遭了难,直接“嘭”得一声撞开门,直楞楞撞在炕沿上,他娘看见自己男人脸色乌青,两腿发抖差点把炕上的碗打翻。他爹扶着炕沿,终于看清孩子,孩子在他娘怀里睡着香呢,大舒一口气,把怀里的米和红薯放到炕上的小桌子里,笑着说:“我儿子,我就肯定能把他养活哩!”孩子他娘看自己男人好着嘞,才道出原委,原来是隔壁张姐听声过来送了一碗米汤,孩子吃过后就睡下了。他爹一面摸摸孩子的头一面给孩子他娘说:“这可是救命的恩情!没有张姐孩子怕也是个没命的。”他爹对着他娘说:“孩子就叫怀恩!等孩子醒了就叫去认张姐干娘!”孩子他娘抽泣着说:“怀恩好啊!就叫怀恩!”他爹边哄孩子边说:“儿啊,你可要知道报恩哩!”

   过了那一年大旱,有了收成,孩子爹娘扛着满满一蛇皮袋子的麦去了妹妹家道谢。孩子就这样一天天长大了,家里日子也不紧张了,后来这家人又生了三个孩子。

    就这样一家六口的生活到了大儿子16岁,他干娘家的儿子18岁那年听说乡上要征兵,就兴冲冲地跑去报名,这16岁的毛头小子也不甘示弱,收拾了行李也准备去。他娘高兴地给张姐说:“咱怀恩跟强子都是有出息的嘞,以后可就是公家的人了,要吃公饭的。”两个孩子临走前,他爹又嘱咐孩子们:“无论到哪儿,都不能忘记别人的恩情。”家里给准备了两个油饼子就上路了。到了乡里,儿子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不是村东头到包谷地的距离;也不是只有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外面穿绿军装的才是为党做事的人呢!兄弟俩约定好了,体检过一项吃一口油饼子,谁也没想到他干娘的儿子强子天生弱视根本没过了体检。强子忍者眼泪说:“怀恩弟,你可要为咱们村争光!”

 怀恩带着强子哥的愿望一下子就过了体检,一口气把剩下的半个油饼子吃完了。可是到了最终审查,年龄还是没过关。孩子哭着跑回家,他娘赶紧去找了村长,村长一听,这是个争光的好事啊,带着孩子就去征兵站求情了,一说再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又恰逢征兵站这年没招够人,这毛头小子就成了这批新兵蛋子里最小的一个。正逢抗美援朝战争,毛头小子带着对外面世界的求知欲和满腔的热血就踏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征程。   在朝鲜战场发生了什么已无从知晓,但是毛头小子回家那年带着两个三等功和一个二等功的勋章。没有“杨柳依依”也没有“雨雪霏霏”,那个义气方刚的青年变成了沉默寡言腿脚不利索的中年,就连头发也没有了。   怀恩回来后被分到隔壁村子当村支书,随后经人说媒,娶了当地一个姑娘,婚后半年,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怀恩像是着了魔,硬是把这个儿子当军人养。每天絮絮叨叨地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共产党员宣誓词”除了村里村外的工作,他只要闲下来就给儿子讲他在军队的故事,村里人都当他是着了魔。

 这一天他闲来无事,把已经6岁的儿子抱到麦地里,正是金秋九月,黄橙橙的麦子,吹着凉风在田地里恣意快活。怀恩终于把埋在心里十多年的故事讲给儿子。原来在他奔赴朝鲜战场的第二年,有一天夜里敌人来袭,他因为犯了迷糊差点客死异乡,同班的班长为他挡了子弹,腿被截肢了,在转移过程中,不愿给队伍的同胞们添麻烦当场举枪自杀,他谈起当年的事,眼神里总带着一丝落寞。他说:“儿子,你知道吗?这是你爹这辈子第一次看着别人死,人命得多贱啊!好好的活人说没就没......”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一个大老爷们儿坐在田间麦地里,哭得像个孩子。再后来,他凡事都冲阵在前,头发就是被敌人的燃烧弹烧没的。儿子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爹又补充道:“儿啊,是国家让你爹吃上一口饭,是老班长让你爹活下来,我们一定得记住别人的恩情,我严格要求你,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上阵杀敌,我知道你老怪我,可我们老王家最不能忘记的就是别人的恩,做人可得知恩图报啊!”这样一个下午,在儿子的心中烙下了深刻的印记。儿子从6岁起就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当兵的。

 终于到了1982年,儿子长成了半大小子,跟着队伍去了甘肃省甘谷县,这一去又是六年。儿子学没白上,一来就是搞电台的,还成了团长的通讯员。在对越自卫还击战的战场上,儿子一路背着沉重的电台设备,跋山涉水去了云南,在猫耳洞住的那三年,又落下了严重的风湿。索性没让他爹失望,中国人胜利了,儿子活着回来了,还带着战时二等功回来了。退伍以后,儿子在县党校上了一年多的课,后来就在县里的企业单位当了书记,儿子很出息,回来后就和自己的初中同学结婚了,日子过得也很顺利。

   1989年这家人又生了个大胖小子,生下来就八斤重。日子越来越好,家里的儿子上小学四年级了。“计划生育”政策虽然抓的严格,但这家女主人就想要个姑娘,一咬牙一狠心就决定再生一个孩子了。又是找人又是托关系,幸运的是真的二胎是个女儿。但是日子有好也有坏,还是被人举报了,于是家里为了这个姑娘“倾家荡产”交了一万块的罚款。这一万元可以说是把家底都交给国家了。姑娘他爸还高兴地逢人就夸:“我这命好,一个‘子’一个‘女’占尽一个‘好’啊!”

   你可能猜到了,当年那个参加朝鲜战争的小子其实是我爷爷,而后来那个参加对越自卫还击战的半大小子就是我爸爸。

   我出生在一个军人世家,据祖上传下来的家谱里,最近一代的,还有杨虎城将军的参谋,所以我从小是受武力压迫长大的,可幸运的是,我依然是心理健康的孩子。没能受爷爷爸爸的影响去报效祖国,却一心扑在了文学的世界里。我感谢每一个为了新一代更好生活而负重前行的人,让我有机会为了这个“该死的文学”牺牲一切,我想要一生都能自由地行走在文学的大道上。

在我这一代再也不用为衣食发愁,我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感受这个丰富的世界,为生命和希望而活着。我没有经历过那个被饿死的年代,从记事起,我都接受着父母带给我的最好的教育。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我喜欢舞蹈妈妈就带我报舞蹈兴趣班;我喜欢写字爸爸就带我去系统的学习书法;我喜欢读书家里就有看不完的杂志和故事书。最幸福的是我有一个哥哥,哥哥会把自己所有的爱都给我,小时候一直以为,哥哥给我的就是全世界。我有来自父母的爱,有来自师长的关心,我有自己的小世界,我热爱生活。我不念过往不畏将来,而我一直相信这是最好的时代。

  到我这一代,中国的苦难终于结束了、家庭的苦难也结束了,三代人的故事就讲到这儿了。奶奶再也不能给我讲故事了,因为她已经长眠在村儿里的老槐树下了......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奶奶讲完了自己的故事,可我有一天也会给我的孙子或是外孙子讲故事的,我还有更多的故事讲给他们听。我们不会停滞不前,历史故事会刷新,我们都会更好!

作者简介:王欢欢,现就读于西安翻译学院。热爱与文字有关的一切,曾获全国中学生主题作文大赛一等奖,西安市微作文大赛二等奖,书法考级拿到中国硬笔书法等级七级证书。任西安文联创作办公室“逸莲品读”文学评论会员,得到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吴克敬的高度评价。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