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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振虎《父爱如山》(一):父爱无言

 虹72 2020-07-04

转:鲜卑天子

先父......自幼家贫,早荷犁锄。及成年,顶门立户。曾颠沛流离于战乱,备尝艰难困苦;曾扬鞭揽辔于军中,不惧枪林弹雨;更多躬耕垄亩,任劳任怨。一肩风雨,饱经沧桑,于家有功,于国亦有劳也。何氏一脉,得以发扬光大。

——摘自父亲《墓志铭》

父爱无言

父爱无言。他把爱寄托于如牛负重般的责任承担上,没有时间陪伴,又时刻惦记我们的成长。

小时候的印象里,父亲是威严的。他很忙,不常与我们说话,但家里人都有点惧他,尤其是我们这些孩子。在我的记忆里,很少和父亲单独相处,却又觉得他无时不在。

公元1917年农历八月十四日,父亲出生于故乡的一个半自耕农家庭。我爷爷奶奶育有四子二女,父亲是家里的长子。奶奶早逝,爷爷没有续弦再娶又不大爱管家,(我的记忆中奶奶缺席,爷爷喜欢在街上和人下象棋),家里的多数大事难事、苦活累活必然落在年轻的父亲身上。听堂叔说,爷爷分家时没有分到房子,就带着孩子们一直住在村边的粉条作坊里。父亲和母亲结婚时,借住堂叔家的房子做婚房。在风雨如磐的旧中国农村,灾害频仍,战乱不断,父亲农忙时下地耕作,农闲时赶大车出去“拉脚”,和爷爷一起支撑一个困顿的家庭,难以揣测他经历过多少磨难。

熬到姑姑们出嫁、叔叔们结婚后分家单过,父亲帮爷爷完成了大家庭的任务,又继续支撑起自己的小家——两个姐姐和哥哥陆续出生,一个人口多土地少缺劳力的家庭,养家糊口的担子愈发沉重。年复一年,直到解放后农村合作化加入合作社,家里人多劳力少,日子依然困顿窘迫。我想,一定是如牛负重的经历,造就了父亲沉默寡言的性格。

余生也晚,从记事起,我的家庭是一个八口之家,在长期贫瘠的年月,靠在生产队挣工分和分口粮养活八张吃饭的嘴,正常年景也难免“糠菜半年粮”。赶上灾年就更捉襟见肘,要到黑市上买些高价口粮糊口。

记得一个黑漆漆的夜晚,睡意沉沉中我被父母的谈话吵醒了。母亲说:粮食没有了……明天怎么办?父亲叹息一声说:我去想办法。第二天起床后,不见了父亲和哥哥。到傍晚,父亲带着哥哥风尘仆仆进家门,带回一小口袋红薯干、一捆胡萝卜缨子和两把干白菜。原来,他们一大早去邻县赶集,卖了家里的一个祖传下来的瓷茶壶(天哪,现在拿到拍卖会上该值多少钱?)和一些什物,换回这些吃的。多年后我脑子一直回放那个夜晚父母说话的情形,那次家里断粮,大概是生产队食堂解散后的三年困难时期。仅此一例,足可见生活压力的不能承受之重。并不懂事的我,在无忧无虑的日子里一天天长大,不知道父亲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吃过多少苦。

后来,每年的麦收之后,父亲总带着哥哥把从生产队分回的小麦拉到公社粮站换成玉米,留下少部分等过年才吃。他说,白面馒头太“暄腾”,不如玉米面饼子耐饿。其实,还是怕粮食不够吃。因为粮站规定,100斤小麦可换回120斤玉米。所以,过麦收时,我家蒸馒头时总在白面里掺上玉米面,即使如此,过不几天主食就变成玉米饼子了。

平时,除了在饭桌上以外,很少见到父亲——他总是一大早就下地干活,我还没起床;晚上我睡觉了,父亲还没收工。家里有自留地的年代,父亲更是早晨顶着星星出门,晚上踩着月光回家,他要在生产队上工之前和下班之后,去自留地里干自家的活儿,我家自留地里的蔬菜成为全队社员的“样板”。有时赶上父亲赶大车出门“拉脚”,会有好几天吃饭时也看不见父亲。

多年后饱尝生活酸甜苦辣的滋味,我才理解:父爱无言。那种爱早已写在饱经风霜的满脸皱褶里。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正在读大学的我被罗中立的油画《父亲》所震撼,我一眼就认定:那就是他,我历尽沧桑饱受磨难而又执着坚韧的父亲。

其实,父亲一直用行动深深地爱着我们。上小学以后,父亲从来不问我功课学得怎样。有一次,在饭桌上母亲和姐姐说到村西头齐家出了个大学生时,父亲停下筷子,目光在几个孩子中巡视一遍,停在我脸上,说:好好念书,也去考大学。

恢复高考后我真的考上了大学。离家那天,我骑自行车到县城转乘火车,父亲把我送到村边。骑车走出老远拐弯时,还看见父亲站在那里摆手。每逢放假回老家,总会在村头的长途汽车站附近碰到父亲,他说“正好路过这儿”。老人家脸上浮着不为人觉察的笑意,跟在我后面回家。母亲悄悄地告诉我,那几天为了接我,父亲每天都要掐着钟点儿到汽车站转悠几趟。

(转自何所忆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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