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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那些日子

 家在黄岛 2020-07-10

文/姜成林

提起冬天的那些日子,我的眼前总是会浮现出这样一幅图画:早晨的炊烟在风中散乱地飘荡着,屋顶上凝了亮亮的透着寒意的霜;麻雀在树枝上跳来跳去,随时准备飞到农家小院和鸡鸭争得一点粮食;水井沿上结了厚厚的冰,并且一直延伸到村间的裂着缝隙的土路上,那多数是村里的人早上打水的时候洒在路上形成的;几个小孩子穿了臃肿的粗布棉衣,在街的一角商量着些什么,不时地抹一抹他们那冻得通红的小鼻子……

是的,这是八十年代初期一个普通村庄的冬天场景吧,在三十年后的今天想来,其熟悉程度竟如昨天,果如古人所言之白驹过隙。而剥去了岁月纷杂的沉淀,最令我难忘的还是那几件发生在冬天的童年趣事。

年幼的我,最是羡慕堂兄大伟(他的乳名)他们那群大孩子了,因为他们年长,所以就可以给打野兔的猎人打下手;尤其还懂得捉鸟的几种方法,因此就颇令我们这些小孩子羡慕不已了。

我们的村庄地处丘陵山地,沟壑遍地,灌木丛生,野兔得以荫蔽繁衍,以至于数量过多时竟会吞噬大片庄稼,因此猎杀野兔成了那时造福乡里的一个壮举。而且初冬的野兔经历了秋天瓜果的滋养,膘肥体胖,行动迟缓,因此忙碌了大半年的农人,多会利用这个难得的冬闲时节,拿起火药枪,带着自家的看家狗,再带着一两个小孩子,然后就走向广袤的田野一试身手了。

打猎带着小孩子,是我们那里的一个习俗,也是后来我用五个炮仗的代价从大伟堂兄那里打听来的。据说我们村在民国的时候有一位猎手,枪法出众,他每次打猎都能收获好多野兔,因此被人称作“兔子王”,但他后来却因此出了事。那次他遇见一只兔子,举枪要打,那只兔子却停了下来,原地站立起来,向他作揖,似有求饶之意。兔子王没有丝毫怜悯,照样开了枪:他的枪口之下从没有逃生的兔子。后来他就怪事连连:先是在打猎的时候枪管爆炸,炸坏了他的一只眼睛;再后来他瞄准一只兔子时,一个小孩大叫了一声,他定睛一看,原来他瞄准的是自己在田间劳作的母亲。所以后来打猎的人防止误伤他人,总要带一个小孩子伴行,这就成了一个习俗。

那时的我从未怀疑过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倒是渴望哪一天能被村里的猎手选中同行,结局是我一直未被选中。因为我太胖,跟随猎手的时候会弄出声音惊动野兔,因此我也就只能不甘地站远了,观看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了。

那是雪后的一个早晨,堂兄钻进我家,急切地告诉我说村里的老苏在打谷场转悠,看样子是打猎。我自然不能放过这样近距离观察的机会,拉着堂兄就跑了过去。隔着几十米我们都停了下来,那是老苏打猎的警戒线,人走进了会影响他打猎。我看到老苏威武地端着火药枪,蹑手蹑脚地逼近一个草垛,并仔细地观察着地面,然后走进了草垛,再缓缓地围着草垛走了一圈,又突然间站住了,就在这时,一只肥硕的棕黄色的兔子骤窜而出,电光火石之间老苏立刻将端在胸前的火药枪对准野兔的头部砰然开火,顿时硝烟弥漫,激射而出铁砂,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黑网,迅速笼罩了野兔。再见那野兔于快速奔跑中突然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再滚了几滚,四脚抽搐着。周围的人一片惊呼,原来兔子被打中了。

那时的我疑心这是世界上最惊心动魄的职业了,然而对于我来说,只不过在旁边充当了一次观众而已,给猎人当随从的希望更是渺茫,因此我就慢慢地喜欢和堂兄大伟一起捕鸟了。
   捕鸟的基本要求就是在大雪封地,只有封了地,鸟儿们找不到食物,才会冒险寻觅食物,才会钻进圈套,所以对于“鸟为食亡”这个词的含义,恐怕捕鸟的孩子们有更深刻的理解吧。堂兄比较喜欢像少年闰土那样,在扫开的雪地里支了一个筛子,撒上粮食等鸟儿们就范,也往往收获颇丰。然而我却不是十分喜欢的,不知是因为选择的时机不好,还是我的方法不对,不是捕不着鸟,就是让老母鸡钻进并弄倒了筛子,坏了我的大事,忿忿之下,只好将老母鸡的头猛敲一顿,然后隔墙扔到院外罢了。

我比较喜欢的方式则是准备无人居住的老屋一间,开窗一角,于低矮的屋梁上挂紫红色的高粱一串,然后就躲到一角静等麻雀中计了。这是大伟堂兄独创的绝技吧,他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麻雀,面对寂静而又食物充足的空屋,多数经受不住诱惑就冒险钻了进来。等候多时的我,瞅准时机沿墙根快速跑到窗下,紧紧闭了窗子,然后就洋洋自得地立在窗外,透过玻璃欣赏起屋中那些惊慌失措的“俘虏”了。

然而从南方当兵返乡的叔叔,却又给我带回了一种当地独特的捉鸟之术,就很令我大为惊讶了。叔叔是将小米用酒浸泡,待米粒饱胀充分吸收酒液之后,将其取出略微风干,然后洒在院内,等麻雀就食。麻雀在树上确认地面安全,然后飞下,争相啄食那些米粒,唯恐自己吃的不够。随后感觉不妙的鸟儿,就飞到树上,结果运动之后酒力发作,紧抓树枝的爪子拿捏不住,就盘旋着嘶叫着落到地面上,乖乖被人抓获。有些用高度老白干浸泡的米粒,竟能当场将那些贪吃的麻雀醉翻在地,如同小说中那些被蒙汗药放倒的人。然而那醉倒的麻雀眼中的迷离,不知为什么却让总我内疚不已,一直到今天也是如此。

冬天的那些日子早已离我而去了,然而那略带幼稚而又单纯的快乐,却如同家乡的炊烟那样,不时地萦绕在我的脑海,至今难以忘怀。

姜成林,青岛开发区人,能饮酒,二两杜康大醉;爱读书,一本史记欣然。其人喜运动,好旅游,奈何囊中羞涩,无法成行,退而求其次,躲进小楼,著小文自娱。

 

投稿:jiazaihuangdao@163.com

编辑:jing1qiu(静秋)

校稿:Z1535654123(杨柳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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