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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 JIA ZAI HUANG DAO | 家在黄岛 | 那是一辆怎样的自行车！ 它歪歪扭扭地倚在父亲身边，像是败了仗的光杆司令。我厌恶的目光直指一脸兴奋的父亲，仿佛在用眼神告诉他这车子与我想象的可差了十万八千里。 心目中的自行车是阿香那样的平把带有凤凰标志的自行车。车身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车座摸上去软软的，特别是车铃铛，轻轻一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常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在村西边的小路上，一再乞求下，阿香曾经借我骑过一次，轻轻一蹬就能跑出好远，那感觉真爽！ “是车子就比步撵强，就是难看点，我给你好好收拾收拾，保证骑起来不孬起新车子。”父亲的话打断了我的沉思。他一边用苕帚扫着车上的灰尘一边语重心长地说。 “破成这样了，怎么收拾也不会变成新车子，上学我情愿步行也不骑。”我朝着父亲抱怨。 接着我赌气头也不回地来到水库大坝边。在那里意外看见了阿珍，阿珍是我的好伙伴，学习刻苦用功又懂事，成绩班级一直名列前茅。 烈日下，阿珍拿着镰刀在割草，耳边的碎发被汗水浸湿，杂乱地铺洒在通红的脸上。 “阿珍，天这么热，你不怕中暑吗？快回家吧！”我心疼地对阿珍说。 “把篮子割满再回去，家里的羊饿坏了。我听说你父亲给你买了一辆自行车啊，你父亲对你真好。”阿珍眼里闪着羡慕的光。 “又不是新车，破得不像样子了，谁稀罕！”我随手挑几块石子向坝下水库里狠狠扔去，水面漾起一阵一阵涟漪。 “知足吧你，就是破自行车我也不会有，我得利用空闲多帮家里干活，要不母亲会随时让我辍学的。”阿珍垂下头，沉默着再次拿起镰刀转过身去，瘦小的身躯淹没在杂草中，像是留下一阵短促的叹息。 青春期那可怜的自尊心终敌不过咕咕叫的肚子，我灰溜溜回到了家。 太阳底下，父亲还在那修整那辆破自行车。车子平放在地上，旁边放了一个小桶，只见父亲用一个小刷子从桶里蘸着一些银色的液体往车子上均匀地涂抹。那双粗糙的大手紧紧握着蘸满液体的刷子，仔细地为车子镀着新衣，偶尔滴落的银色液体与汗水一并滴落在父亲破旧的衣衫上。 “这是啥啊，味道这么刺鼻？”我捂住鼻子不耐烦地问。 “不是嫌弃它破旧吗，我给它换件新衣服，刷点银粉漆，这漆能保护车子不容易生锈，等着看看我怎样让它返老还童。”父亲边说边认真的用刷子一下一下地涂抹，像在完成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银粉漆刷到车子上便立马发出明晃晃刺眼的光。父亲涂抹完，又拿出一个小桶，用一根枝条插到桶里蘸出一些黑乎乎的东西，滴到链条上。 “这是润滑油，多给弄点省得闺女骑着费劲。”父亲左手慢慢摇着镫子，右手拿着枝条不时的蘸一下，直到链条被均匀地涂抹完毕。 接着，父亲把着自行车的轱辘把车子拎到门外的草堆上。 “好，大功告成！刚涂的油漆好好晒晒，不干之前不要乱动啊，把油漆弄到衣服上洗不掉。”接着父亲去院子快速洗了一把脸，扛起锄头顶着烈日往田里走去。 望着父亲渐渐远去的消瘦背影，我怔怔地站在这辆车子面前，以至于母亲喊我吃饭都没有听见。 “你父亲多方打听才在你姥姥的村里找到的这辆自行车，今天天不亮就去把车子推来了。虽然闲置了好几年，但是在你父亲的巧手下不是依然能骑吗？我知道你想要辆新车，一辆新车得花很多钱。人家阿香父亲吃国库粮，每月定时发放工资，不用看天过日子。咱们不行，你们姐弟几个都得上学，学费吃喝拉撒一大笔开支。今年天气干旱，庄稼秋天能不能收成还在月影里照着呢。明天骑着自行车去上学吧，车子不就是代步的工具吗？上学时期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你看看阿珍每天都是步行去上学没有一句怨言，成绩总是那么好。咱不去攀比啊！”母亲温和地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是我，她是她！我喜欢一辆自行车有什么错呢！”委屈的我还是没能忍住朝着母亲吼道。母亲却满脸慈爱递到我手中一碗热气腾腾的饭。“是饭就充饥，是衣就遮皮。乖啊！”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就起床了，犹豫再三还是推起那辆不招人待见的自行车上路了。马路两边的风景无心欣赏，只是一味地加速度加速度，好赶在伙伴们的前面到校。用力蹬起时车镫子与链条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它却仍在我脚下逞强地艰难前行，车子喘着粗气颤颤巍巍仿佛要散架了一般。 快到学校时刚要松口气，只听脚底“咔嚓”一声，两脚悬空车子差点倒了，原来是车链子掉了下来，这可怎么办才好呢？望着空无一人的马路，我一边骂着这无用的车子，一边在心里默默责备着父亲。手足无措的我着急地尝试着自己安一下，链条的油弄得满手乌黑也没有成功。过了很长时间，多亏迎面走来的一位大伯帮忙把链子恢复原位。 谢过大伯之后，路上的同学们也陆续多了起来。“啊呀，同学买了新车啦？”“这是什么牌子的车子呢？怎么也没有个标志？”随行的几位男生问。“哎呀，连个铃铛也没有啊！这怎么让前面的路人让路呢？一直扯嗓子吆喝吗？”“好像还有一股油漆味，大家都闻闻。”大家七嘴八舌纷纷议论，句句如针，刺痛着我敏感的心。 “你爹可真会糊弄你。”阿香撇撇嘴来了一句。几个同学哈哈笑着，拨弄着车子的铃铛箭一样地向学校冲去，留下了一路清脆的铃声，和一个狼狈不堪的我。 我至今也忘不了那天的课堂。脑海中不停回旋着同学们的嘲笑声，心里愤怒羞愧的火苗一点点燃烧着，只盼望早点放学回家宣泄将要爆发的一腔怒火。 “赶紧给我买辆新车，骑这辆破车不够丢人的！”我朝着父母喊着，接着把自行车狠狠地摔到院子的墙根，车子踉踉跄跄“咔嚓”倒到地上。 青春的叛逆不知给我了什么样的勇气，竟不惧父亲扬起的手，我径直走到里屋，“哐当”一声把门用足力气摔上，趴在被子上千万般委屈一起涌上来。母亲的敲门声就像此时的泪水不停落下，重重砸在我的心头。 从那以后我刻意不去看那回荡着嘲笑声的自行车，而它也从此静静躺在院子的角落，和我的自行车之梦一起渐渐被风沙淹没。 一日放学，到家门口时只听屋里传来了嘈杂的谈话声，“女孩子读多了书有什么用啊，长大了还不是一样嫁出去。本来上完小学就不想让她上了，可她连哭带闹，不吃不喝的，只好接着再让她上一年。今年说什么也不能让她继续读下去啦，家里的一群羊真缺个人侍候。”这是阿珍母亲的声音。 阿珍真的要退学了吗？我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孩子学习成绩那么好，得好好供应她上学啊，这么小把她拽下来能干点什么，肩膀太嫩了，放在学校权当给她长长身子！”是父亲的声音。 “说实话，这样半途而废的感觉也对不起孩子，没有办法谁让她托生咱这么穷的家庭里呢？都是等着吃饭的嘴，指望地里这点收成能干什么呢。”阿珍母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妮你们还让她继续上吗？家里不是也不宽裕吗？姊妹多到处是花钱的使项，硬撑哪行啊！”阿珍母亲在说我。 “哎，孩子不理解日子的艰难，这不这些日子天天耍脾气要新自行车，你说便宜也行啊。给她打捞了一辆旧的，不知为啥骑了一天回家发脾气，说啥也不骑了，这不扔到墙角去了。”母亲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地里确实缺人手，有时也想把她撵下来帮着种地，但是孩子愿意学，就咬咬牙供她上吧，别长大了再羡慕别人赚埋怨。无非就是粗茶淡饭日子紧巴点，有一天她就是学不进去了那没有办法。车子的事，手头宽裕了也别僵着了，就满足孩子的愿望吧……”父亲边抽烟边说着。 屋里的谈论还在继续，我摘下书包，情不自禁地走向墙角那辆叛逆的自行车。我扶它起来，用衣襟为它除尘，一点一点，小心翼翼，我想起了那时弓着腰涂漆的父亲，目光也如此坚定而又温柔。 我与它向门外走去，倏忽发觉墙角处哭泣的阿珍。我一时愣住，脑海中不禁回放着阿珍望见我自行车时的羡慕眼神、烈日下她通红的脸庞和紧紧攥着的破旧篮筐。 我扶着车子远远地望着阿珍瘦小的身影，在我的模糊视线里渐渐消失在一片杂草中…… 文/A宋荣芳 简介：家在黄岛作家联谊会会员。执笔取暖，煮字疗饥于闲暇之余，简单快乐的日子举笔聊聊人生，聊聊亲情，人生一大快事。 主播/田岩 简介：上泉朗诵社会员。黄岛六汪镇工作，性格内向，不善言谈 偶作小文，自娱自乐。 投稿：jiazaihuangdao@163.com 本期参与编辑 主编：静 秋 排版：刘培蕊 校稿：毕瑞霞 复审：陈 洁 发布：陈 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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