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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10月14日是欧洲空中战场一个生死存亡的转折点。由于美国第八航空队的损失颇为惨重，迫使人们重新评估美国空军的昼间轰炸战略。 在那个星期四，美国第八航空队被派去执行轰炸德国军火重镇施魏因富特的第115号任务。来自空军第1师和第3师的16个轰炸机群共291架B—17空中堡垒从英国的基地起飞向着德国的边境飞去。当轰炸机编队飞过英吉利海峡时，英国的喷火式短程战斗机起飞将这些大家伙护航至海峡对岸，然后由美国的P—47雷电战斗机接替护航任务，把轰炸机群送至德国边境。但雷电式飞机的航程有限使之不能护送轰炸机直至目标。当机群刚刚到达德国的边境城市亚申附近时，P-47就被迫返航。P-47战斗机的离开使失去护航的轰炸机遭到了灭顶之灾。派出的291架轰炸机事实上只有257架进入了德国领空，飞抵目标时只剩229架，最后只有197架返回了英国。共有60架美军飞机被击落，占总数的20%。在返回的飞机中，有5架在着陆时坠毁,另有17架由于着陆时受损严重而报废。这样，在291架飞机中总共损失了82架,损失率超过了28%。 在整个10月，第八航空队共损失了214架重型轰炸机，约占出动总数的10%。按照此损失率，若要维持盟军的空中攻势，每三个月就要组织一支全新的空军。由于损失严重，这个月被在美国空军战史上被成为“黑色的十月”。1943年10月后，在损失率得到控制之前，第八航空队只得暂停对德国领土的纵深轰炸。昼间战略轰炸的两个前提——轰炸机能够在没有护航的情况下突破敌人的防线并返回、轰炸敌人的工业基地将会削弱敌人的战争能力，现在看来存在着重大的错误。美国空军的领导人认识到了如果没有护航，用重型轰炸机去轰炸德国的工业基地必然会损失惨重，从而开始质疑这一战略的基础。但为什么他们最初相信重型轰炸机可以突防，这一理论与美国空军制订对德国的战略战术有什么关系呢？后来它又是如何导致美国空军战术改变的内容呢？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飞机最初只是承担侦察的角色，主要用于侦察敌人的军队和炮兵的位置和运动，后来逐渐发展到被广泛地用于战争之中并扮演了越来越多的角色——包括战略轰炸。尽管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空军还只是一种不成熟的武器，但其巨大的潜能已激发了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理论家的想象力，其中最有影响的就是意大利的朱里奥·杜黑。 由于人口和工业中心是重型轰炸机最容易攻击的目标，杜黑提倡用炸弹、燃烧弹和毒气弹攻击敌方的城市和工厂，不管它们是军事目标还是非军事目标。杜黑认为战略轰炸的所产生的影响既可降低敌方人员的士气，同时又可破坏敌人从事战争的能力。 在20世纪二十年代，追随杜黑主义的米切尔得到了美国空军的支持，战略轰炸开始有了它自己的理论与准则。在二十世纪30年代后期，亨利·阿诺德将军成为美国鼓吹建立战略空军的新一代领袖。作为当时美国空军的司令员，阿诺德将军整天和那些鼓吹精确的昼间战略轰炸的信徒们待在一起。战略轰炸的唯一一个重大贡献是使空军在战争中从陆军和海军中独立出来成为一个独立的军种。因为阿诺德他们宣称，如果空军能取得与陆军与海军同等的地位，那么战略轰炸就会取得成功。 由于装有4个涡轮引擎的B-17和B-24轰炸机在30年代中期试飞时的速度比当时世界上的大多数拦截机还快，30年代的一位空军理论家认为：“如果轰炸机的速度很快，使其受拦截的几率微乎其微，那么就没有必要让战斗机为其长途奔袭护航。”此外，新型重型轰炸机的飞行高度可达20，000英尺，地面的防空武器对之也无可奈何。美国空军的飞行员认为，美国的重型轰炸机可以利用其速度和高度优势避开敌人的空中和地面防空武器的拦截而突入敌方上空，然后利用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诺顿轰炸瞄准仪——它可测量速度、路径、风向和目标距离，就可实施精确轰炸。在当时，如果天气良好，训练有素的机组人员从15000英尺高空投弹的误差可以减少到一两百米。这使得一些美国空军的发言人吹嘘他们的飞行人员可以“从25000英尺的高空把一颗炸投进腌菜坛子”。但实际情况是，即使是诺顿轰炸瞄准仪不出故障，美国飞行员也只能在白天且是天气同时飞机必须保持水平飞行的情况下才能投弹。 到1940年，美国卷入欧洲战场是不可避免的了，美国空军的司令官们寄希望于重型轰炸机，以为通过轰炸可以迫使阿道夫·希特勒的德国投降。1941年6月，美国空军制订了一份力图通过轰炸来击败轴心国的战略蓝图。由于确信轰炸战略是有效的,美国空军提出的应按照杜黑主义的标准建设一支强大的空军的要求得到了批准。但生产飞机、培训飞行机组和地勤人员需要时间，结果战争爆发后只有一支空军部队——第八航空队被部署在英格兰。 英国于1939年末开始对德国进行战略轰炸。最初，皇家空军尝试着对德国进行昼间轰炸,但这些行动损失惨重，于是英国很快转为在夜间对德国的城市中心进行轰炸。从1940年到1941年,皇家空军继续发展轻型轰炸机。1942年5月，英国空军首次动用了1000架轰炸机打击德国的军事、工业和平民目标。像这样一次出动上千架飞机的大规模轰炸，以后英国又进行了多次。英国的“哈利法克斯”、“兰开斯特”式轰炸机穿过茫茫夜空，向德国的城市投下了许多燃烧弹。 英国轰炸机利用夜间行动可以将其损失降到最低，但夜间很难做到精确打击。这迫使空军司令部下令对城市进行地毯式轰炸。这一战略使德国城市的一些地区被夷为平地，但却不能有效的打击希特勒的工业体系。然而英国人坚持认为地毯式轰炸可以降低德国居民的士气，因此这些夜间攻击一直持续到战争快结束时。再加上美国空军的昼间精确轰炸，迫使希特勒不得不动用他的战略资源去拯救遭到火焰炸弹破坏的德国城市。 新组建的第八航空队，在阿诺德将军手下最杰出的指挥官艾克的率领下，于1942年夏加入了皇家空军的司令部。当艾克来到第八航空队时,他只有少数B-17轰炸机可用于欧洲舞台上。一年后，由于第八航空队领导阶层的不断争取，终于使之成为一支对德国造成巨大损害的力量。第八航空队继续在白天用高空精确轰炸德国的特殊目标——飞机制造厂、电站、交通、油田，以破坏德国的战争能力。 盟国的轰炸战略所产生的效应在1942年是及其有限的，并没有取得决定性的效果。由于要在北非开展“火炬计划”，第八航空队不久被被调往地中海。此外，由于德国的潜艇给盟军的海上运输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和威胁，盟军联合参谋部下令第八航空队把德国的潜水艇和潜艇基地列为优先轰炸的目标。由于早期这些目标大多位于法国境内，处在美国的战斗机的航程之内，而且此时的德国空军也缺乏对付B-17轰炸机群的经验和手段，因此第八航空队的轰炸机一般都顺利可以完成其战斗任务。 但即使是在1942年最初的有限几次行动中,在一些没有护航的行动中，第八航空队仍然损失了7%的飞机。这一损失率曾经使英国空军取消了白天的轰炸。如此高的战损率意味着平均每个轰炸机组只能执行14—15次没有护航的任务，而那个时候的标准是执行25次任务。 尽管德国的战斗机和高射火炮不断击落了许多执行白天轰炸任务的美国轰炸机，艾克将军仍然相信他的不需要护航的轰炸机可以炸到第三帝国屈服。艾克的乐观部分是建立在他的航空机枪手们错误的报告与对德国防空体系的无知之上的。第八航空队的机枪手们断言他们击落的德国战机与德国战机击落的轰炸机的比例是6：1，这一数据显然经过了大肆夸张。此外，艾克错误地认为德国的战斗机只能防御从汉堡至布列塔尼的狭长地带。他认为只要轰炸机冲过这个地带，那么剩下的航程将不会有危险。但德国并没有建立海岸防御区，相反，他们有五条防线,每条防线纵深25英里,从而提供了一条覆盖100英里宽的防区而不是一条线形防御。盟军的轰炸机在穿越这条严密的防线飞向目标时，不得不与不断来袭的德国战斗机作战。 1943年1月，为了给盟军在欧洲登陆开辟第二战线奠定基础，卡萨布兰卡会议指示英美两国的空军将进行联合作战，并为此制定了正式的战略计划。到1943年6月，由于有限的盟军地面部队要求绝对的制空权以削弱德国的陆军，最后使得以“直射行动”为代号的联合作战计划出现了危机。 直射行动把消灭德国的战斗机列为目标清单上的重点。这项计划要求第八航空队打击德国的航空工业，以取得欧洲大陆的空中优势，但如何取得空中优势却存在着争论。随着每个月越来越多的空中堡垒和解放者飞机的到来。艾克将军仍然相信他的迅速增加的可自卫的轰炸机群能够成功地飞抵目标、投下炸弹并安全返回。直射行动仅限于西欧的一些目标。艾克把德国的航空工业尤其是生产战斗机、发动机和飞机零部件的工厂列为重点轰炸对象，对石油和运输系统的轰炸减少了，但对德国潜水艇的轰炸并未减少。由于变化不定的天气（由于天气的缘故，每个月约有10天不得不取消白天的行动）以及飞行员和轰炸机的短缺，在1943年夏天来临之前，第八航空队没有取得明显的战绩。但是，由于持续不断的轰炸，迫使德国把一半以上的战斗机转到反轰炸作战上来。当艾克手中的B-17增多以后，第八航空队逐渐将目标深入到德国腹地的目标。 1943年8月17日，第八航空队深入德国腹地轰炸了施魏因富特的轴承工厂和雷根斯堡的飞机制造厂。轰炸使工厂受到了严重破坏，但德国的空军也击落击伤了许多轰炸机。这次行动的代价是315架飞机损失了60架，而每架飞机的机组人员通常是10人。但随着对德国机场轰炸次数的增多，第八航空队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取得了重大的成就。9月6号，艾克派出了262架轰炸机轰炸施魏因富特，其中45架被德国战斗机和地面炮火击落。虽然美国人证明了只要天气允许，他们总会有一些飞机飞抵目标上空，但美国却无法补充由于缺乏护航而造成的飞机和人员的巨大损失，这不仅使第八航空队无法维持他们的效率，而且也使其士气低落。 为了准备1943年10月的下一个对德轰炸的高峰，不屈的艾克重新组织了他的轰炸机群。在得到从北非重新调回的飞机后，第八航空队的力量又得到了加强,又开始了对德国工业中心的没有护航的轰炸，结果就出现了本文开篇的一幕。 1943年的整个夏季和秋季，第八航空队的机组人员每个月的损失达30%，而德国飞行员的损失不到美国的一半。于1943年五月末抵达英国的35个机组人员，最后只有14%的人员按规定完成了25次轰炸行动而得到了轮换，其余的有的战死，有的受伤，有的失踪，有的心理受到了创伤，有的被俘沦为阶下囚。事实再清楚不过：没有护航，轰炸机无法生还。黑色的十月过去之后，艾克经过艰难的抉择之后，被迫取消了对德国的进一步轰炸。美国对德国的昼间轰炸面临着生死攸关的转折。 这些变化最终使直射行动于1944年被几个发起人取消。1944年1月6号，詹姆士将军取代艾克成为第八航空队的指挥官。詹姆士在“火炬行动”时期曾担任西北非战略空军的指挥官，深知战斗机的护航对轰炸取得成功至关重要。由于第八航空队新领导者极力倡导要有空中护航，优势空军的理论扮演了重要角色。不仅轰炸成为打击德国航空工业的关键，而且不断增加的护航战斗机也沉重打击了企图攻击轰炸机群的德国战斗机。此外，美国的战斗机还常常可从20000英尺高空中搜寻敌人空中和地面的飞机。 1943年底，第八航空队得到了一批P-38闪电飞机和P-47雷电战斗机的支援。与此同时，美国空军发现，他们出售给英国的最初用来对地攻击的P-51野马战斗轰炸机，其实是一种非常合适的护航战斗机，用来对付德国空军的战斗机非常有效。在这期间，为了提高轰炸精度和加强编队防卫，第八航空队采取了新的轰炸队型。也许意义最为重大的是詹姆士制定了一套完整的分段护航体制，这一体制使战斗机可以一直伴随轰炸机。在这一体制下，英国的“喷火”式战斗机负责从英吉利海峡至北海的长约100英里的护航，接下来的约150-200英里的航程由P-47雷电式飞机护航，然后由P-38闪电式飞机负责下一段约150-200英里的航程，这样就使护航的距离达到了450英里。1943年秋季末第一批P-51野马飞机到来后，马上对其机翼和机腹的副油箱做了改进，这样美国的轰炸机就可拥有600英里的护航距离，而这一距离足够到达柏林。 1943年10月，美国在意大利组建了第十五航空队，这也是一支战略轰炸力量，这样就将德国的中南部城市和东欧的炼油厂纳入了轰炸的范围。第十五航空队的组建迫使德国将其空军两边配置以防御盟军的昼间轰炸。此外，美国的航空工业的生产完全能满足美国空军的需要，与此同时美国空军也培训了许多轰炸机机组人员和战斗机飞行员。到1943年12月，第八航空队一次可出动600架飞机。到1944年1月，第十五航空队在卡尔将军的领导下也达到了第八航空队的规模。 美国的战略空军通过协调第八和第十五航空队的袭击，导致了一个新的轰炸高潮的到来。1944年二月初，第八航空队在经过多次实验后，在第三次轰炸施魏因富特的行动中，263架飞机只损失了11架，同时还以最小的代价进行了三次共600架次的轰炸。在所谓的大礼拜即二月22-25日这几天里，美国空军对德国的昼间轰炸达3800架次，而由英国皇家空军指挥的夜间轰炸也有2300多架次。尽管在大礼拜里第八航空队仍损失了300架飞机（其中大多数是轰炸机），但投弹量达到了10000吨，这一数量相当于第八航空队在1943年的总投弹量，摧毁德国飞机共1000余架。 由于有美国战斗机在前面清扫德国的拦截机，第八航空队与德国战斗机的损失率发生了逆转。美国轰炸机每次出击的损失率降到了10%以下，而德国飞行员的损失持续上升。仅在1944年二月，德国空军就损失了33%的单引擎战斗机和20%的飞行员，其中包括一些曾击落上百架盟军飞机的王牌飞行员。在1944年头四个月，德国总共损失了1684名飞行员。新补充的都是一些没有经验的年轻飞行员，而与他们作战的却是久经沙场的盟军飞行员。 从1943年秋开始，美国将一些新型飞机运往欧洲战场，这些飞机包括雷电、野马和闪电等型号，它们往往与英国的喷火和猎人飞机一起行动。在1944年头6个月，欧洲占领区上空的空战仍然极为激烈。到1944年6月，直射行动最主要的目标已经实现，德国空军已经无法对霸王行动构成威胁。诺曼底登陆以后，盟军在剩下的战争中牢牢掌握了制空权。 统治德国上空的盟军重型轰炸机现在既是猎手，又是诱饵，它迫使德国的飞机为了保卫它的工业和人口中心不得不爬升到20，000英尺的高空拦截盟军的轰炸机，而这时他们就会成为受过良好训练的野马式和雷电式飞行员的靶子。 从争夺制空权来说，直射行动获得了成功，但它并没有达到发起者的最初目标和期望。昼夜不断的轰炸既没有完全消灭德国空军，也没有完全破坏德国的航空生产能力。实际上，盟军飞机对德国的飞机厂、工业中心和德国境内纵深的军事目标的打击，反而促使德国生产了更多的战斗机来阻截日益增加的盟军的轰炸。只是一到空中，他们就受到盟军护航飞机的猛烈攻击。在这场战争中，德国空军真正损失最大的是其经验丰富的飞行员。缺乏经验丰富的飞行员与盟军对抗，德国生产再多的飞机也没有用。 盟军对德国的轰炸，既证明了杜黑、米切尔等人所强调的“夺取制空权“的重要性，但同时又离他们的目标相距甚远。杜黑和米切尔都相信战略轰炸将产生两个效果：第一，在空中轰炸所造成的毁灭和恐怖下，敌方平民的士气和斗志不可能继续存在下去；第二，持续的轰炸将使敌人的工业生产陷于停顿甚至崩溃。但在实践中，盟军的战略轰炸既没有使德国人民的士气和意志崩溃。也没有使德国的工业生陷入停顿。尽管盟军的轰炸给德国的工业生产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但德国工人夜以继日的工作很快就弥补了这个损失。事实上，在整个战争期间，德国的工业生产一直在持续增长，直到1945年战争快结束时才开始急剧减少。 此外，这场战争还证明了轰炸机不能单独行动。盟军之所以最终获得了欧洲上空的制空权，是战斗机和轰炸机联合行动的结果。一方面，依靠轰炸机打击地面的德国飞机和它的航空生产能力，另一方面，盟军的战斗机则积极寻歼空中的德国飞机。正是在盟军的双重打击下，希特勒的德国最终丧失了制空权，从而也就注定了其失败的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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