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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节观剧有感

 戏剧传媒 2020-07-12

节庆庙会是戏曲生存的一个重要方式。今年母亲节前夕,连续有两部关于母亲的原创剧目亮相戏缘。一个是大型廉政戏《不越雷池》,一个是家庭教育剧《单娘》。前者借母亲之口教育广大官员及其家属清廉自律,坚守做人底线;后者通过母亲爱子反害子的典例,警惕天下父母理性育儿,教养并重。二者都表达了对伟大母爱的深情讴歌,在母亲节上演恰逢其时。母亲节(Mother's Day)起源于美国,是一个感谢母亲的节日。1980年代以来,逐渐为中国大陆的民众所接受。在每年5月的第二个星期日,中国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表达对母亲养育之恩的感念。戏曲便是其中的一种。

戏曲中以母爱见长的剧目多如牛毛,以崔派剧目为例。崔派是豫剧大师崔兰田(1926-2003)创立的豫剧旦行艺术流派,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积累了许多优秀的剧目。如1950年代崔兰田大师主演的“四大悲剧”——《秦香莲》《桃花庵》《三上轿》《卖苗郎》,1980年代崔派传人张宝英主演的《秦香莲后传》《寻儿记》,2019年5月10日崔派再传弟子吴慧霞主演的新编古装戏《单娘》等。这些剧目虽然诞生的时代不同,但都贯穿着一个共同的主题——母爱。崔派剧对母爱的表达主要包括三个方面的内涵:

其一,通过描写母亲对孩子的思念、保护、不舍和寻找,讴歌母爱的伟大与无私。《桃花庵》中尼姑陈妙善庵堂产子,碍于世俗不能抚养,只能默默地忍受着相思的痛苦。《秦香莲》中,秦香莲面对韩琪“刀上见血”要挟,拼死保护自己的儿女:“你要杀把我一人来杀死,撇下我一双儿女逃性命。”《三上轿》中,崔氏受流氓张炳仁的胁迫,不得已上轿离别公婆。临行之时,听到儿子啼哭,她心如刀绞:“小娇儿哭一声我心如刀割,常言道儿是娘的连心肉,上轿走我怎忍心把儿丢。”《寻儿记》中贫苦妇人孙淑林为寻找失散的儿子,十七年来受尽艰难:“望穿了眼血泪干,容颜换两鬓斑,整整盼了十七年!”《卖苗郎》中的母爱更加震撼人心。荒年之年,太康县饿殍遍野:“太康的地太康的天,太康的黎民要死完。旱三年涝三年,一连六年没收田。涝天遍地人稀路断,旱天树头着火冒烟。针穿黑豆大街卖,河里的水草上秤盘。”为了给全家一条活路,刘迎春忍痛卖子,却遭到公爹的责打。她满腹委屈,无处诉说:“卖苗郎为的是救你性命,换来了斗米斗面十两纹银。儿媳我厨房去做饭,看见了米面想起人。和面好似割儿的肉,烧柴好似抽儿的筋。”字字泣血,声声是泪。

其二,通过描写母亲对孩子的教育,强调家庭教育的重要性。古人云:“养而不教,如养虎狼,自食恶果。”所以崔派剧中的母亲十分重视对孩子的教育。秦香莲因为丈夫贪慕富贵、背信弃义的前车之鉴,所以从小教导儿子陈英哥清贫自守,不慕荣利:“守清贫安本分心甘情愿,勤耕织落一个骨肉团圆。”而英哥也在他的教育下成长为一个智勇双全、忠孝兼备的栋梁之才,不仅为国家立下赫赫战功,而且时刻感怀母亲的教养之恩。《寻儿记》中孙淑林深知“养儿容易教子难”的道理,所以从小教育儿子“做一个铮铮铁汉,不欺世不媚俗,立地顶天”。后因战乱和贫困,母子失散,她倾尽十七年之力找到儿子,没想到儿子富贵忘本,不认生母,丧尽天良。她痛心疾首,痛骂儿子:“你忍看母亲受磨难,你忍看母亲挨皮鞭。你忍将母亲往外赶,忍将母冻饿而死风雪天。乌鸦尚有反哺义,羊羔跪乳知恩怨。这才是老没歇心子不孝,怎不让天下的母亲心生寒。”并决定重新教养儿子:“你摘纱帽,换方巾,随为娘平阳府里温旧训。做官儿要先学做人。”既是教育儿子,也是警戒广大官员,因为:“为人倘若忘根本,怎据高官护黎民?”崔派剧由此与廉政建立了关联。

其三,通过描写孩子的痛苦、扭曲和堕落,反思母爱和家庭教育的弊端。家庭教育固然重要,但如果教育方式不当,便会对孩子的心灵造成伤害。《秦香莲后传》中秦香莲的儿子陈英哥从小在母亲“习武不仕,不攀富贵”的教育下长大,心灵受到极大的压抑。直到立下了军功,遇到了紫云,他才发现生命的美好。但紫云偏偏是仇人之女。他痛苦不堪,仰天长问:“为什么她偏是仇家女,为什么我偏是冤家男,为什么人世之间多羁绊,为什么有情人儿成亲难?”陈英哥的痛苦,暴露出家庭教育的偏颇。秦香莲受铡美案的影响,痛恨皇权与富贵,情有可原,但她把这种观念强加给儿子,致使儿子英雄无用武之地,有情人不能成为眷属,则是愚昧和专制。正如剧中紫云所追问的:“难道说父母债还要子女偿还?”家族仇恨不应成为子女幸福的绊脚石。《单娘》中的金瀚,从小在后母的娇惯下长大,养成了轻狂放纵的个性,先是沉迷赌博,后又杀人放火,最终锒铛入狱。金瀚的堕落,是溺爱教育的恶果。单娘因有着后娘养大、备受折磨的经历,所以下定决心一定要当好后娘,不能让没亲娘的孩子受半点委屈,待金瀚比亲生儿子还好。但她并不知道,爱之适足以害之,矫枉必过正,教育孩子是不能一味娇惯的。秦香莲和单娘扭曲教育观的背后,折射出的是女性人格的残缺,要想成为一个好母亲,首要的是人格的独立和健全。

从乱离时代的泣血母爱到和平时代的教子圣经,从与官方话语搭界到与百姓心声互通,崔派剧不断寻找与时代精神的契合点。然而,如果忽略了对个体生命的关注,忽略了对人性的深入开掘,只是一味地树立道德标本,主题内涵便不可能得到根本的提升。比如《秦香莲》“在启发人们的社会良知,同情、申诉妇女的冤屈,教训变心男子并予以道德训诫时,却并没有能为妇女指出一条避免悲剧的出路,没有从根本上思考导致妇女悲剧命运产生的根源”(1)。崔派剧目建设应以人为本。

(1)谢玉娥:《告别“秦香莲”:中国妇女解放的大步跨越》,《山东女子学院学报》,2014年第1期。

作者:闫小杰,河南临颍人,戏曲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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