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简单却有复杂的选择异国他乡，一个人，一群公羊，身处一望无边的荒原。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不背叛自己的国家和民族，但是只有等到公羊生子的时候，才能放你回归祖国；一个是背叛自己的祖国和民族，向异族投降。前一个选择，等同于归国无望，后一个选择可以让你不再承受这种孤独的绝望。你会怎么选择？ 质问自己，出生于和平年代的我，还是本能的选择了不背叛自己的祖国和民族。选择之后，内心却有一丝挣扎。 这是一个看似很容易的选择，然而深究之后，却又不那么容易的选择。选择第一种情况，你极有可能终身无法返回祖国，同时还要忍受着孤独、饥饿、寒冷，最终死在异国，而你的祖国或许对你的一切事情一无所知。选择第二种情况，你将背负沉重的道德枷锁，但是你自己会获得优质的个人生活和较高的社会地位。这时候的你40岁，正值壮年，未来的路还有很长！ 四十岁时的苏武第一个对这个问题作出选择的人，名叫苏武，他作出这个选择的时间是汉武帝天汉元年（公元前100年），距今2119年。 汉武帝建元元年（公元前140年），苏武出生于杜陵（今陕西西安），父亲是时任代郡太守的苏建。苏武性格刚毅，等到十几岁时，便借着父亲的庇荫，和长兄苏嘉、弟弟苏贤一起担任郎中职位。不久之后，苏武升迁担任栘中厩监，和年龄相差无几的霍光、上官桀、李陵结为好友。  汉武帝刘彻 苏武40岁之前的仕途生涯是平坦的，40岁那年，苏武接到了汉武帝的任命，被授予中郎将的职位。汉朝武职分为三等，将军、中郎将、校尉，而将军只有在汉军作战时才被临时授予领军之人，平时并不常设，所以平时一般武官所能获得的最高官职为中郎将，秩比两千石，位高权重。苏武之所以被授予如此高的职位，那是因为汉武帝要让苏武完成一个危险系数很高的任务，作为汉朝正使，出使匈奴。 汉朝与匈奴，你来我往的争斗匈奴，是中国古代游牧于北方草原的一个民族，兴起于今内蒙古阴山山麓，他们披发左衽。司马迁在《史记匈奴列传》中记载，他们的始祖叫做淳维，是开创中国第一个世袭王朝夏朝的末代君主夏桀的儿子。商汤灭夏后，为躲避商汤攻伐，便避居于茫茫北蛮荒漠之地，与山戎、猃狁、荤粥等民族杂居，辗转放牧，世代繁衍。  匈奴骑士复原图 如果按照这种记载，匈奴也算是汉族前身华夏族的一支，然而，礼记有云：有百世不迁之宗，有五世则迁之宗。百世不迁者，别子之后也。宗其继高祖者，五世则迁也。 经过一千多年的时间，匈奴与华夏的语言、文化、习俗早已大相径庭，从淳维到头曼单于，一千多年的时间里，匈奴的势力范围，时而大，时而小。头曼单于的儿子冒顿单于杀父自立后， 冒顿先是东破东胡，随后西击月氏，定楼兰、乌孙、呼揭等西域二十六国，南并楼烦王、白羊河南王，北服浑庾、屈射、丁零、鬲昆、薪犁，将北方草原众多部落统而为一。 他建立了一套上至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下至二十四长的完整的政治军事管理体系 。在这一系列征伐战争和强有力的改革措施之后，匈奴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游牧王朝。控弦之士一度达到三十万。  一统草原的匈奴冒顿单于 而此时的中原王朝却是另一番景象，秦二世二年（前209年）。因为“天下苦秦久矣”，陈胜、吴广高喊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于大泽乡起义。 中原大乱，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中原王朝再一次陷入动荡之中，人口锐减物价飞涨，生灵涂炭满目疮痍，出现了“父子暴骨中野，不可胜数”，“人相食”的惨剧。 匈奴乘隙渡黄河而南下，以中原疲敝无暇北顾之机，重新占领当年被秦朝大将蒙恬所收复的河套之地，并以此为桥头堡，屡屡南下侵扰中原。 汉高祖五年二月，刚刚赢得楚汉之争的汉王刘邦称帝，西汉建立，此时的汉高祖刘邦意气风发。作为大秦帝国政治遗产的继承者，刘邦率领三十万大军，于汉高祖七年，北上代地，出击匈奴，然而却遭遇了“白登之围”，刘邦险些命丧白登山，被困七天七夜之后，才得以脱离险境，狼狈逃回长安。  遭遇白登之围耻辱的汉高祖刘邦 白登之围后，汉朝统治阶层看到了自身军事实力与匈奴的差距，汉高祖刘邦采纳建信侯刘敬的建言，实行了，以汉宗室公主嫁予匈奴单于，并每年赠送匈奴衣食财物，双方约为兄弟的和亲政策，稳固北方局势，同时大力发展本国的经济和军事力量。 汉匈攻防战汉朝与匈奴以兄弟之盟为约，汉朝每年赠与匈奴大量财物，汉匈和亲十次，汉朝有多位宗室之女远嫁匈奴。然而，匈奴依靠强大的军事实力，屡屡背弃盟约，兴兵骚扰劫掠汉朝北方边城： 汉高祖八年（前199年），匈奴冒顿数次侵略北方边境。 汉高后吕雉六年（前182年）六月，匈奴入侵狄道，攻打阿阳。 汉高后吕雉七年（前181年）冬十二月，匈奴入侵狄道，掠夺二千余人。 汉文帝三年（前177年）五月，匈奴入侵北地、河南。 汉文帝十一年（前169年）夏六月，匈奴入侵狄道。 汉文帝十四年（前166年）冬，匈奴入侵，杀北地都尉卯。 汉文帝后元六年（前158年）冬，匈奴三万骑入侵上郡，三万骑入侵云中。 汉景帝中元二年（前148年）春，匈奴入侵燕国。 汉景帝中元六年（前144年）六月，匈奴入侵雁门，至武泉后又进入上郡。 汉景帝后元二年（前142年）春，匈奴入侵雁门，太守冯敬战死。 汉武帝元光六年（前129年）冬，匈奴入侵上谷，杀掠吏民。 汉武帝元光六（前129年）年秋，匈奴盗边。 汉武帝元朔元年（前128年）秋，匈奴入侵辽西、渔阳、雁门，打败都尉杀死太守，掠杀三千余人。 汉武帝元朔二年（前127年）春，匈奴入侵上谷、渔阳、掠杀吏民千余人。 汉武帝元朔三年（前126年）夏，匈奴入侵代，杀太守；入雁门，掠杀千余人。 汉武帝元朔四年（前125年）夏，匈奴入侵代、定襄、上郡，掠杀数千人。 汉武帝元朔五年（前124年）秋，匈奴入侵代，杀都尉。 汉武帝元狩元年（前122年）五月，匈奴入侵上谷，杀数百人。 汉武帝元狩二年（前121年）夏，匈奴入侵雁门，掠杀数百人。 汉武帝元狩三年（前120年）秋，匈奴入侵右北平、定襄，掠杀千余人。 汉武帝元鼎五年（前112年），匈奴入侵五原，杀太守。 汉武帝元封四年（前107年），匈奴寇边。 汉武帝太初三年（前102年）秋，匈奴入侵定襄、云中，掠杀数千人，破坏光禄诸亭、障；又入张掖、酒泉，杀都尉。  西汉与匈奴对峙图 汉朝前期97年的时间里，匈奴南下进攻骚扰汉朝北地23次，平均每四年一次，面对这种局面，汉朝在采取和亲的同时，也开展积极的军事防御： 汉文帝三年（前177年）五月，丞相灌婴往北地、河南抗击匈奴，匈奴离去。 汉文帝十四年（前166年）冬，汉军屯军陇西、北地、上郡，车千乘，骑卒十万人，抗击匈奴。 汉文帝后元六年（前158年）冬，汉军屯兵飞狐、句注；周亚夫驻军细柳；刘礼驻军霸上；徐厉驻军棘门，以备匈奴。 汉景帝中元六年（前144年）六月，汉军在北部边境抗击匈奴，吏卒二千人战死。 汉景帝后元二年（前142年）春，汉朝再发大军屯边，防备匈奴。 汉武帝元光二年（前133年）冬，骁骑将军李广屯兵云中，车骑将军程不识屯兵雁门抵御匈奴入侵，直至第二年六月班师。 汉武帝元光六年（前129年）秋，韩安国屯渔阳，防御匈奴。 汉武帝元封四年（前107年），拔胡将军郭昌屯朔方。 汉武帝太初三年（前102年），游击将军韩说屯兵五原塞外所有边城。 汉武帝的全面反击汉军军事防御的同时，到汉武帝继位，汉朝开始主动谋求对匈奴的军事攻击，变被动防御为主动进攻。汉武帝元光二年二年，汉武帝调派三十万大军在马邑实施对匈奴的诱歼战，结果却功败垂成，马邑之谋失败后，汉武帝废除和亲政策，开始以军事打击的方式，对匈奴展开全面反击。 元光六年冬，代车骑将军卫青出上谷，骑将军公孙敖出代，轻车将军公孙贺出云中，骁骑将军李广出雁门。卫青率军攻打匈奴圣地龙城，斩杀匈奴士兵七百人。 元朔元年秋，卫青出雁门，将军李息出代，斩杀匈奴士兵数千人。 元朔二年春，卫青、李息出云中，率军进至高阙，再次斩获获匈奴数千人。汉军收复河套平原，汉朝置朔方、五原两郡。 元朔五年春，大将军卫青率领十余万人大军，出朔方、高阙，攻灭匈奴右贤王部，斩杀并俘虏匈奴士兵一万五千人。  西汉大将军，大司马，长平侯卫青 元朔六年春二月，大将军卫青再次率领十余万人大军，出定襄，斩首匈奴三千余人。 元朔六年夏四月，卫青第三次率领大军出击匈奴，此战斩首俘虏匈奴一万九千人。 元狩二年春，骠骑将军霍去病，出陇西，至皋兰，斩首八千余人。 元狩二年夏，霍去病、公孙敖出北地，激进二千余里，过居延塞，斩俘虏匈奴三万余人。 元狩四年夏，大将军卫青率军出定襄，骠骑将军霍去病出代地，各率领骑兵五万人。卫青率军攻击单于主力，斩首一万九千人，进至阗颜山后班师。霍去病则攻灭左贤王部，迂回转战千余里，共斩获俘虏匈奴七万零四百人，大军封狼居胥山后班师。  西汉骠骑将军，大司马，冠军侯霍去病 汉武帝时期的军事双璧：霍去病一生战无不胜，他六次出击匈奴，替汉朝开拓河西酒泉之地，斩俘敌12万余人，收降4万余人。卫青，一生七战匈奴，未有败绩，替汉朝收复河套平原，斩首俘虏匈奴五万余人。 从战场到朝堂之上的争夺汉匈之间相互攻伐百年，可谓累世血仇，不仅在战场之上，双方在政治层面上，也是多有摩擦和冲突。 元封元年（前110年），汉武帝亲统大军十八万来到北地边境，汉武帝派郭吉出使匈奴，要求匈奴乌维单于归降大汉，乌维单于大怒，下令扣留了郭吉。 元封四年（前107年），匈奴乌维单于派遣使者出使汉朝，使者在汉朝病故。汉武帝指派路充国送匈奴使者遗体北归匈奴，然而乌维单于却以为是汉朝杀死了匈奴使者，将路充国也扣留在了匈奴。面对匈奴的挑衅，性格刚硬的汉武帝当然不会示弱，他下令将出使汉朝的匈奴使者也扣留起来，以回应匈奴的挑衅。  性格刚烈的汉武帝刘彻 且鞮侯单于即位后，担心匈奴会因为扣留汉使而遭到汉武帝的军事打击，且鞮侯单于致书汉武帝，请求讲和，并将路充国等人释放回汉朝。汉武帝看到且鞮侯单于如此的谦恭，也是心中欢喜，决定派遣一组使团，护送被汉朝扣留的匈奴使者北返匈奴。而自少年时就陪侍自己左右的苏武，被汉武帝选中，以中郎将的职位，持旄节，担任此次出使匈奴使团的正使。 苏武没有犹豫，接到任命后，他立即招来一百多人组成使团，由常惠和张胜等人担任自己的副手，带着汉武帝赐给单于的丰厚礼物，走出了自己生活四十年的长安城，向着北方草原前进。 自作聪明的张胜初到匈奴之后，一切都很顺利，单于接见了苏武，苏武向单于转交了汉武帝送给单于的丰厚礼品，双方的会面很融洽。然而，这融洽的氛围后面，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且鞮侯单于之所以放归扣留的汉使，是因为自己刚刚坐上单于的位置，担心汉朝军事打击匈奴会造成自己地位不稳。所以，他才主动向汉朝示好，这是他的缓兵之计。而当苏武到达匈奴之后，汉武帝通过苏武所表达出来的态度，使且鞮侯单于单于明白，汉朝现阶段并没有攻打匈奴的打算。 这就使单于心中大定，言语之间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傲慢，单于的这种变化，都被苏武看在眼里，他心中暗自警醒，只求快一点完成出使的任务，带领使团早日回到长安，因为他知道，匈奴从来都不是一个能真心让汉朝相信的对象。  西汉中郎将，汉出使匈奴正使，苏武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就在苏武万般小心的应对微变的时局时，一件事情的发生，使得他和整个使团的命运陷入绝境。 匈奴中有一位王级贵族，缑王，他是昆邪王姐姐的儿子。昆邪王于汉武帝元狩二年（前121年）降汉，而当时缑王也跟着昆邪王一起投降了汉朝，但是后来又在跟随浞野侯赵破奴讨伐匈奴失败后，复归匈奴。 也许是在汉地时的物质生活远远好于匈奴，缑王复归匈奴后，仍然想着回归汉地，而与他有着同样想法的人，是一个叫虞常的汉人。虞常本来是天水城的汉人，后来投降匈奴，然而，虞常的家人都在汉朝，所以他也时刻想着要返回汉地。 两个有着共同想法的人，走到了一起，他们联络了其他有同样想法的人员七十多个，准备暗绑架且鞮侯单于的母亲阏氏作为筹码归汉。虞常在汉时，与苏武使团中的副使张胜有私交，虞常私下拜访张胜，将自己的计划全都告诉了张胜。 人们都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张胜就是苏武身边的猪队友，面对着虞常这个不算缜密的计划，张胜或许是出于立功心切，他没有向苏武汇报这件事，而是私下里和虞常一起秘密策划。而他的这个愚蠢的举动，最终导致整个使团万劫不复。  匈奴射猎想象图 一个多月后，单于外出打猎，只有阏氏和单于的子弟在王帐。虞常等人觉得机会来到，准备动手，但是其中一人担心失败会遭到惩罚，便连夜逃走至单于处，告发了这件事。单于率军平定叛乱，缑王等人战死；虞常也被活捉。 张胜听到虞常被抓的消息，才感到大事不好，他担心虞常会供出自己。这才把事情告诉了苏武。苏武听到张胜的诉说，一时间也是震惊不已。他快速的分析着局势，却发现，无论怎么筹划，挑拨匈奴内乱的罪名，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掉了。 他看着张胜，内心愤恨不已，使团出使匈奴的任务是缓和汉匈之间的关系，偏偏这时候，张胜却自作聪明，将大好局面葬送。“事如此，此必及我。见犯乃死，重负国！”自己不能预先发现和劝阻张胜所干的错事，此为负国之一；而因为这件事情，自己要受到匈奴的审讯，折辱国家脸面，此为负国之二。  苏武出使匈奴想象图 当下只有自杀，才能躲过接下来的受辱。苏武说出这番话，一方面是责备自己，另一方面苏武也不是想真的自杀，而是想暗示张胜，让张胜选择自杀。苏武之所以要暗示张胜自杀，是因为，唯有张胜自杀，整个使团才有可能躲过接下来的审讯，从而洗脱嫌疑。 张胜参与虞常叛乱，事先并未通知苏武，属于他自己擅自行动，只有张胜自杀，才能不给单于留下怪罪整个汉朝使团的口实，进而给苏武争取洗脱使团嫌疑的机会。然而，苏武看错张胜了，张胜之所以自作聪明，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很聪明，最起码有很多小聪明。 他不是没有看出苏武的暗示，但是如果他真的有心自杀，早就在得知虞常被抓之后就自杀了，哪还会来告诉苏武自己参加匈奴内乱的事情。他不想死，所以他耍了一个小聪明，他将这件事告诉苏武及整个使团的其他人，并且无视苏武暗示自己自杀的话语，就是要让苏武及整个使团替自己分担责任，法不责众，这样他才不会死，这是一个自私的小人。 看到张胜非但不自杀，反而还和常惠一起劝说自己不要自杀，苏武内心苦涩不已，他知道，接下来只能靠自己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了。 见招拆招的苏武虞常果然将张胜供了出来，单于大怒，要诛杀整个汉朝使团，被大臣劝阻，大臣建议利用这个机会来威逼苏武等人投降匈奴。单于派遣卫律来担负招降苏武的任务。 卫律是胡人，但是生在大汉，长在大汉，成年后他投靠汉武帝的宠妃李夫人的哥哥协律都尉李延年。被李延年举荐给汉武帝担任汉使出使匈奴。卫律由匈奴返回汉朝后，正值延年因罪全家被捕，卫律怕受牵连，又逃奔匈奴，被匈奴封为丁零王，与苏武算是旧识。 卫律信心满满的来到苏武住处，他觉得自己可以轻而易举的攻破苏武的心理堡垒。然而卫律见到了苏武，只来得及告知苏武单于要审问他，便被苏武接下来的动作惊呆了。苏武义正言辞的说“屈节辱命，虽生，何面目以归汉！”，言罢拔剑自刎。 苏武面对卫律的审问拔剑自刎 卫律看到这一幕，急忙抱住苏武，让人去请医生，苏武本来已经气息全无，经过医生的全力施救，才恢复气息。苏武的这个举动，同样震惊了单于，他钦佩苏武的勇气和胆魄，也由此对使团其他人网开一面，只是将张胜抓了起来。苏武之所以这么做，是要向匈奴表明态度，吾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经过休养，苏武慢慢痊愈。这时候，单于又心生一计，他让苏武和卫律一起参与这起叛乱的审查工作，目的还是想通过死亡，来逼迫苏武投降。审查很迅速，虞常以叛乱罪名被处死，接下来就要审判张胜了。卫律先是恐吓苏武，张胜身为汉朝使团副使，挑拨匈奴内乱，而作为主官的苏武，也要以连坐之法论处，但是只要投降匈奴，都可以免罪。 卫律劝降苏武 言罢，卫律举剑作势要杀掉张胜，张胜很果断，连忙下跪投降，卫律看着苏武，目光中满是挑衅。苏武看着跪在地上，俯首乞降的张胜，心中充满鄙夷。他看着卫律，语气坚定的表述着自己的观点，一个自作聪明的家伙擅自行动，我既不知情也不是他的亲属，哪里来的连坐。 卫律看到苏武如此坚定，当下也不再强迫，转而打起了感情牌，要与苏武结为兄弟，同享富贵，苏武对此嗤之以鼻，“尔为人臣子，不顾恩义，畔主背亲，为降虏于蛮夷，何以女为见”，背主之人，有何脸面与我称兄道弟。 不杀你，只是为了最大程度的折磨你无计可施的卫律知道苏武终究不会投降，便报告了单于。单于将苏武囚禁起来，放在不见天日的地窖里，断绝他的吃喝。单于觉得不出几日，苏武就会因为忍受不了饥饿，而投降自己。苏武当然知道单于的用意，但是他苏武是汉家儿郎，父亲苏建曾领兵征伐匈奴，自己怎会做出背弃国家和民族的举动。 饥饿难耐的苏武就着天上飘落的大雪将毡毛吞下充饥，历经几日不死。看到苏武这样做，匈奴就把苏武迁移到北海边没有人的地方，让他放牧公羊。匈奴假惺惺的表示，同意放苏武回国，前提是得等到公羊生了小羊才可以。同时将的随从官吏常惠等人，分别投放到另外的地方。 苏武迁移到北海后，匈奴粮食供给不足，他就掘野鼠、收集野草的种子来吃。无论多么困苦，苏武从未丢弃过代表自己汉朝使者身份旄节，六年的时间，匆匆而过，以致于节上的牦牛尾毛全部脱尽。 苏武牧羊图 十余年的时间眨眼而过，在北海凛冽的寒风中，苏武越发的苍老，陪伴他的只有一群公羊，还有早已面目全非的旄节节杖。十余年的时间，苏武身边，鲜有他人，直到一位故友到来，打破了这荒原的无边沉寂。 这位故友是在少年时与苏武同在未央宫担任侍中的李陵。就在苏武出使匈奴的第二年，李陵率五千汉朝步卒，北征匈奴，遭匈奴主力包围，李陵率军拼死抵抗，最终兵败投降。李陵得知苏武也在匈奴，但是不敢去见他。 过了好久，李陵才借着单于让他劝降苏武的机会，见到了这位少时好友。身在异国，故人相见，却早已物是人非。 苏武从李陵那里知道了远在长安的家人的情况：父亲在代郡太守的任上去世；大哥苏嘉担任奉车都尉，跟随汉武帝到雍棫阳宫时，因为折断了皇帝马车的车辕，被定为大不敬，自刎而死；弟弟苏贤被汉武帝命令追捕一个杀死驸马的宦官，没有抓到，也服毒自杀。 自己的母亲在自己出使匈奴的第二年去世，自己的妻子业已改嫁，整个家中只有两个妹妹，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十几年的时间，原本完整的家族，支离破碎。 苏武与李陵相见图 苏武沉默着，李陵也沉默着，最终还是开口道：“人生如朝露，何久自苦如此，子卿尚复谁为乎？”苏武听出了李陵话语里的意思，你苏武确实做到了为国家守节，但是人生苦短，你又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如今你整个家族四散，祖国也已经把你忘记，你现在还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民族大义而守节，谁又能看到呢？ 苏武看着眼前的好友，也袒露心声：“自分已死久矣！王必欲降武，请毕今日之驩，效死于前！”，自被扣留在这匈奴之后，我苏子卿早已经把我自己当成了死人，所以，不要再劝降我了，今日，就当做故友之间一次普通的相会吧。毕竟，十余年来，我苏子卿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话了。那一晚苏武喝了很多酒，那一晚，李陵流了很多泪！ 祖国没有忘记李陵告诉苏武，已经没有人记得他被扣留在匈奴的事情。李陵错了，有人记得，汉武帝驾崩后，汉昭帝刘弗陵继位，几年后，匈奴和汉朝达成和议。汉昭帝下令寻求苏武等人归国，但是匈奴却撒谎说苏武已死。 直到后来汉使者出使匈奴，苏武的副使常惠偷偷的见到了汉使，告知苏武还活着并且在北海牧羊的消息。汉使按照常惠的安排对单于说：“汉朝皇帝在上林苑中射猎，射得一只大雁，脚上系着帛书，上面说苏武等人在北海。”听到这话的单于十分惊讶，才不得不承认苏武还活着的事实，并承诺将苏武等人送归汉朝。 苏武归汉图 汉昭帝六年初春，苏武从北海返回汉朝，这一年苏武五十九岁。自汉武帝天汉元年率领一百多人的使团出使匈奴，到汉昭帝六年返回长安，十九年的时间。苏武又见到了常惠等人熟悉的面孔，但是有更多的熟悉面孔永远也见不到了。当年一百多人的使团，如今活下来的仅仅只有9个人。 苏武手中依然拿着早已经看不出原貌的旄节，离开长安时，自己正值壮年，再回故土时，却早已经华发丛生。坐在马车上，透过车窗，苏武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长安城，那双横眉以对过匈奴刀剑，也曾冷眼旁观过北海风雪的眼睛，此刻却泪光涟涟，长安啊，长安！ 雪深草奄，满目蓝天幽雁。 大漠孤烟，一年还复一年。 多是路远，少是思念，过眼云烟。 曾忆长安城中屋檐，不闻旧人言。 车马铜铃俱幽咽，北辙向南辕，泪涟涟。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