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癖爱“野寺山园”饮茶的“现采、现制、现煮、现饮”,所以《茶经》没有特别强调茶叶的包装和存储。《茶经》说“采茶,二月、三月、四月之间”,那么陆羽是怎么保存茶叶以保证全年的喝茶用量呢? 茶经中一语带过 《茶经》“三之造”的制茶工序写道:“采之,蒸之,捣之,拍之,焙之,穿之,封之,茶之干矣。” 这里“七经目”共七道工序,最后的“封之”即封装或封藏,“茶之干矣”。“封之”对应的用具是“二之具”中的“育”,类似一只烘箱,以暗火热灰复烘防潮的干燥工具。“以木制之,以竹编之,以纸糊之”,内分两层,下层放火盆,上层放成串饼茶,旁边有门方便操作。“江南梅雨时焚之以火”,即在梅雨潮湿季节时要明火排湿。 至于复烘后的串串成茶怎么包装、储存,陆羽并没有说透。 封茶,图源《茶经图说》 茶叶存储,历来强调防潮、防光、防异味。《茶经述评》认为复烘工具“育”兼有存储茶叶之用,也有人认为“封之”的过程就是饼茶的储存,育就是储存工具。 民间存储习惯 民间习惯用陶罐存储茶叶,要比陆羽直接简单。陆羽提倡饼茶的清饮,而民间除了饼茶,还有粗茶、散茶、末茶的痷茶法或加调料的浑而烹之,对茶叶储存要求自然有别。 东汉时已经有专门的陶器茶罐储存茶叶,陆羽所处的唐代也有称“茶瓶”的贮茶陶器。唐代赵璘《因话录》记载,当时朝廷御史台有机构兵察厅,兼管全院的办公用茶采购,“茶必市蜀之佳者,贮于陶器,以防暑湿”。御史往往亲自处理茶叶收藏与开启,“躬亲缄启”,故谓之“茶瓶厅”。茶瓶可防潮,类似于前述的东汉茶瓮。 唐代长沙窑出土的储茶陶罐的盖子,上书“大茶合” 宋代团饼茶的制茶工艺比唐代的饼茶更为细致,干燥和储存也各有自己专用的器具。蔡襄《茶录》里有“茶焙”和“茶笼”条目,“茶笼”专用于存储团饼茶。“茶笼,茶不入焙者,宜密封裹,以箬笼盛之,置高处,不近湿气。”箬,就是箬叶,是现在的人们会用来包粽子的一种竹叶。 蔡襄《茶录》记载“茶笼” 宋徽宗《大观茶论》中有“藏焙”条目,茶“焙毕,即以用久漆竹器中缄藏之”,要用旧的漆竹器密封存储。欧阳修女婿庞元英在《文昌杂录》中提到用茶笼存储茶叶,“叔父魏国公不甚喜茶,无精粗共置一笼,每尽即取碾”。 法门寺唐代地宫出土的金银茶笼子 陕西法门寺唐代地宫出土茶具文物中有两只金银笼子,是不见于《茶经》记载的器具。有的专家认为是焙茶器,也有人根据宋人记载认为是茶笼,即储存饼茶的器具。朱自振《茶史初探》就将两者意见合二为一,称“盛焙饼茶的用具”。 《茶经》里“育”的名称在以后的茶叶专著里都未见提及,仅在明代张源《茶录》再次出现“茶育”。明代已经改制散茶,茶叶的存储保鲜要求更高,张源用瓷坛藏茶,以箬叶衬紧,坛口密封压实后在“茶育”收储。后代散茶的存储用具和方法就更多了,总之就是要求低温阴凉密封干燥防异味。 米芾与《道林帖》 ![]() ![]() 提到茶笼,人们往往提及米芾《道林帖》中的诗句“茶细旋探檐”,理解成“从屋檐下挂着的茶笼里取茶”,甚至认为诗句是蔡襄《茶录》里“茶笼”的注脚。早年读到此段文字时曾经深以为然,现在再读时便觉对诗句的理解尚可斟酌。 米芾,宋代著名书法家。《道林诗帖》是描写东晋高僧支遁(字,道林)在寺院松林里迎客煮茶的情景。 原诗: 楼阁明丹垩,杉松振老髯, 僧迎方拥帚,茶细旋探檐。 ![]() 米芾《道林帖》 此为米芾自书诗帖,诗好字好,流传极广。因为是茶诗,常有茶文化书刊解读,还有“支公茶风”之说。 诗的大致意思是山寺楼阁干净明亮,松风微拂不时吹动老僧胸前的长须,老僧亲自迎客,煮茶会友。拥帚,主人拿着笤帚亲自为来客拍打灰尘,这是古人迎客的礼节。绝句极讲技巧,尾句作为全诗的结句尤其重要。转句“僧迎方拥帚”表示动作是写实,合句如果仍写动作从茶笼取茶,尾联给人的感受仿佛断网了,没写完就搁在半空,没有韵味。 诗是形象化的语言,讲究意境。实际上,“茶细旋探檐”的本意是:煮茶时缕缕细烟盘旋而起,向着屋檐飘荡升腾,“旋探檐”。迎客煮茶,品茶共话,茶烟的飘荡之态更是营造了虚实相生,动中寓静,静中寓动的景像,仿佛置身于茶香雾气氲氤缭绕的氛围,身临其境而余味不尽。“茶烟”是古人写茶诗的常见词语,如刘禹锡《秋日过鸿举法师寺院》诗句“客至茶烟起”、杜牧《题禅院》“茶烟轻扬落花风”、苏轼《安国寺寻春》“鬓丝强理茶烟中”等等。 茶细,在米芾诗句里也不能理解成细美的好茶。宋朱熹《茶灶》诗句“茶烟袅细香”,明代袁宏道《过法华练若》中“茶烟细细起”就是米芾诗句中“茶细”两字的注解。 宣化辽墓壁画《备茶图》中的“茶笼” 参考文献:《茶经述评》《茶史初探》《宋茶图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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