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老太婆,拄着拐,踱到我店门口,曲眼看匾,看了半晌,没看清,大声问我:“这是个当铺吗?” 我大声回道:“是个当铺。” 老太婆踱进店里,打怀里掏出个布袋子,颤巍巍地从袋子里倒出来一块明黄琥珀递上柜台:“老板,掌掌眼,这东西,能当多少?” 琥珀,以色彩通透明亮者为上品,倘若珀中封存纤毫毕现的虫,那更是珍品。这块金珀,成色上佳。我接了金珀,举在眼前借亮细看,那琥珀之中,虽不曾浸裹虫蚋,但有暗红色泽如丝若隐若现。我细查那细如丝缕色泽奇异的红,不由叹道:“这金珀,隐有血珀之丝,真美啊……” 老太婆搓搓手,问:“那老板看看,这个,值多少?” 我将金珀搁在一块丝帕上,道:“老太辛苦,二两金,老太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 我包块蒜条金与她:“再有这样的好琥珀,老太可记得光顾。别的地儿,未必吃得进。” 老太接了金,道:“这样的琥珀,哪里那么易得,可都要看机缘的。” “老太说得是。” 待那老太转过街角,我关了店门,袖着才收的琥珀,打听了那老婆子的去向,跟了上去。 那婆子脚力倒是不错,走到城外,不见疲态,又转进了山里。 那老婆子早知道我跟在她身后,进了山,又走了好远,她回过头,笑道:“老板跟着我作甚?家里可再没有那样的琥珀了。” “老太家藏重宝,我想开开眼。” 那老太就笑:“家徒四壁,哪有什么重宝。”便自顾自继续走,我也袖手继续跟。 不知怎地,那老太忽得跌倒在地,捂着腿直叫,我赶紧上前,尚未近身,眼前忽得闪过一道绿烟,逼得我后撤数步,将袖中琥珀扔了出去。阖目屏息片刻,估摸着绿烟散得差不多了,才缓缓睁眼。 啧,砸狠了,老太头上破了个大洞,正淌着血,伤处又沾了她自个儿放的毒,正泛着绿,八成,活不得了。 老太瞧着我,喉咙里嗬嗬作响,似乎想说什么,但吐不出半个字。 我袖手在她身畔蹲下,道:“将身怀六甲的女子闷死,以秘药浸养数十年,若是运气好,女子腹中羊水便能化为包裹胎儿的金珀,名为琥珀胎。养成这一块,想必花了你不少功夫,也费了不少人命。”再看她,已然气绝,死不瞑目。 我站起身,抖去衣襟上的灰尘。赶回去,得天黑。 入夏,暴雨,城南山上发了大水,听说,某处塌出来许多白骨,全是怀有身孕的女子,好些白骨腹腔里裹着金珀,金珀里包裹着栩栩如生的胎儿。 原创简介 作者:夜百川,古风沐沐专栏作者,一名致力于将日子过成段子的段子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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