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散文世界】陈朝晖:人生的转机

 中州作家文刊 2020-07-14
中州作家文刊
立足中原沃土,放飞文学梦想
关注

【第36期】

图片选自网络



人生的转机


 湖北仙桃  陈朝晖 

一曲《我们这一辈》听得人心潮起伏、感慨万端!“酸甜苦辣酿的酒,不知喝了多少杯”,把同时代人那份深切的情感表达的淋漓尽致。这不禁使我想起了四十年前,我所经历的人生的“转身”,那既有苦涩又尝到了“做人的滋味”的一段时光。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从一所农村公社学校初中毕业。尽管我的学业成绩优秀,但因为“家庭问题”(父亲被打成右派)牵连,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成绩平平但属于“干部子女”的学生被推荐上高中,而自己黯然回到农村家里,默默加入“修理地球”的队伍。这一干就是六年。

1977年秋冬,我被派外出修水利,隐约从工地广播喇叭的新闻里及人们的谈论中听到“招生”一事,但没放在心上——多年来政治运动的闹腾,那些升学、招工、入团、入伍等机会皆从身边溜走,已使我陷于麻木,习惯性的回避。甚至都没有去打听一下招生是何政策、方案等。“文革”虽已结束一年多了,可偏僻的农村一切依旧,还是“阶级斗争”那一套。我在完成修水利任务回队后,仍然日复一日在田地里挥洒汗水。

但同学的来信惊醒了我。一位要好的姓周的初中同学,也是当年学习成绩拔尖却未能升学回乡务农了的,在参加了恢复招生的首届高考后,被录取上了中专,他在来信中极力劝导鼓励我,我才开始考虑,不妨去试一试。这已经是1978年夏天了。

然而,报考之路并不轻松。首先遇到的是“报名关”。生产队长直接以我的“家庭背景”为由不同意我去报考,不给我批假报名,还背后跟人说我报也考不上、走不了等。后来有人提醒说考生报名上面有政策,他才放我一马,但规定我不得因此误工。生产队长在我父亲手里当学生时,因出了名的顽劣、不好好念书,被父亲按乡亲们订的条约教育过,他因之记恨在心,报复便落在了我的头上。

不管怎样,总算报上了名。于是我开始了一边干农活、一边复习功课的紧张生活。但无学习资料的难题又阻挡在了面前。回乡务农六年,原来的课本笔记早已丢失殆尽,现在是两手空空,没有复习资料,没有参考书、模拟题,更没有面授辅导、老师指导等。我只得用最笨最费力的办法,去借、去抄书抄题目。家里人帮我找别人家借有学生读过了、尚未扔掉的中学旧课本,学完再还回去;打听到邻村一位同学也报考,我从他那里抄作业题、复习题回来做,每次抄个二三十题,到后来,他也没多的资料了;再是向考过的同学了解上年考试出题范围和类型等。最难忘的是那段时间同邻村汪同学的通信。

因相隔较远,不可能整天来回跑(农村连自行车都没有),而且还要上工,于是我跟他用写信联系,交流心得,求解难题,沟通信息,互相鼓劲。基本每周一封,我把遇到不会解的各种问题记下,抄在信纸上,每次都装的鼓鼓囊囊的寄出。汪同学收到后把他的解答寄给我,有时直接在我的去信上写上答案再回寄给我。有时候他写道“我也不会解”,我只好一笑。记得当时为“韦达定理”费不少脑筋,这个“韦达定理”我们完全陌生,而七七级考生宣称他们考过这个内容,我们只好拼命去从新学习,把它作为重点强记。就这样,我们频繁的通信往来一直持续到临考之前,我把这些信件装订起来,有厚厚一本。

有那么些人对我报考是冷眼相看的,生产队长就公开讲,考不上他还有脸回来!想想看,六年庄稼活,我已然成了一介农夫,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只是于他人稍有不同的是,我在劳作之余休息的间隙,喜欢安安静静到一旁看看书,而这招来了生产队长的批评,警告我不得带书上工。队里一些泼冷水说风凉话的,料定我会白费劲。只有我的家人、我要好的同学和当年教我的老师默默支持我。我必须硬着头皮上了!我用“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的豪言激励自己,拿出了比在校时还要用功的劲头,抓紧一切时间自习,努力回忆起学过的知识,把借来的课本反复读记。炎热的夏夜,蚊虫常来围攻,我套上深筒雨靴,拍着芭扇,驱赶着蚊子飞蛾,淌着汗一遍遍看书、做习题,把该掌握的内容都纳入学习范围。

中考为政治、语文、数学和理化四门。这里边,最大的短板是理化课,可说毫无基础。当年学校对物理、化学课不重视,一学期才几节课,老师拿着两三张手写的稿纸干讲,学生们喧闹声、说话声完全盖过老师声音;没有任何实验,甚至根本没见到实验仪器的模样。整个初中混完,物理、化学两门学科知识基本归零。现在要开考怎么办?打听来打听去,得知邻队有个下放回乡的“资本家”有这种书,借来一看,是《自学物理的钥匙》和《自学化学的钥匙》,60年代初出版的科普读物,薄薄的册子,很多繁体字。

有总比没有强,现学现背,临阵磨枪。啃这两本读物花费不少精力,比复习其他三门课程加起来的用功还多,没有任何实验操作的感性知识,全是硬记硬背。毕竟“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由于基础差,时间紧,没人指导,看个似懂非懂,书没读完而考期已到,只得仓促上阵。事后得知,这门课仅考得29.5分,比另外三门的分数差了一大截。

    

开考前一天,我来到距家五公里的镇上姐姐家住下,考场在镇中学。第二天一大早起身,带上一张准考证、一枝钢笔和一只父亲的50年代的旧手表,小心地走进考场。考场纪律极严,除了监考老师的踱步声、考生翻动试卷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声响。酷热的天,一边擦着汗、看着表,一边答着题,答题栏里写满了我的字迹。就这样用了四个半天,终于结束了紧张的战斗。

之后是漫长的等待。

说它漫长,一是从考完试到接到通知,竟等了三个来月。这期间,陆续听说有考生收到入学通知书去上学了,而属于我的信件,久久不愿露面;二是迟迟没有消息时,一些风言冷语不时传来敲击我的耳膜,那些原本对我持怀疑的人于是断言我肯定没取上——这符合他们一贯的思维逻辑。

1978年10月14日,我一生不会忘记的日子,这一天终于有了来信。接到通知,我放下地里的农活,洗干净手上的泥渍,一路小跑十多分钟后到了大队部,拿到了这来之不易的入学通知,我被录取到省内长江边一所中专学校。自此,近半年来从憧憬到彷徨、迷茫、忐忑、焦虑等煎熬不安心情一扫而光,热泪登时盈满眼眶!

我的考取在村子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当年整个大队报考大中专的十几人,且多为应届高中毕业生,仅我一人被录取,其余全都落榜。一时间,惊讶、赞叹、猎奇、置疑、羡慕嫉妒恨各种眼光聚焦于我,有的怀疑我准是找了什么门路,让我哭笑不得。

现在人看来,区区一个中专算什么,殊不知“文革”十年整整耽误了我们这一代人的学习,农村更是教育的荒漠地。据有关资料,1978年,报考人数610万,录取40.2万,录取率仅为6.6%,录取率如此之低,正反映出拨乱反正时期国家有多少要紧的事情要做。

我们入学后不久,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这一彪炳史册的里程碑会议召开,神州大地掀起一场深刻的巨变。两年后,我也走上了工作岗位,满怀着对新生活的渴望,用青春和汗水谱写“岗位作贡献”的新篇章。

作 者 简 介

作者:陈朝晖

作者校对后再投稿,将作品、作者简介、作者照片三者放在一个邮件里,用附件发送。附200字以内的简介,个人照片一张,并留下微信、电话等联系方式。谢绝应酬敷衍之作。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