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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家,那些田间地头的野草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春天的时候,我在楼下的花坛里挖了一盆土种花,没想到花没长出来,却蓬蓬勃勃的长出来一丛不知名的草。巴掌大的一片土竟然有三种不同的草,我惊叹于泥土里包含的丰富的生命。任由这丛草长着,想起来就浇水,想不起来就渴着它,倒也长的很茂盛。儿子嘲笑我说,“人家养花,妈妈养草。”我不以为然,人养花草不就是用来悦目嘛,人欣赏的是花之娇媚,我欣赏的是草之繁茂,爱好不同而已。

楼下的空地上,物业精心的种植了一排排一行行规规矩矩的花草,隔三岔五有人浇水修剪,那些花草诚然美丽,但总给人一种拘谨死板的感觉,何不任由野草生长,既免了种植之苦又能欣赏到大自然茁壮的生命力。有一段时间,楼下的草坪无人打理,野草疯长,大有把草坪完全吞噬之势,我心里暗喜,可惜,很快有业主提意见指责物业失职,物业就派人清理了杂草。我深以为憾。为什么很多人爱养花草却不喜欢野草呢?难道嫌野草土气?尤其是老家很多随处可见的野草,名字确实土里吧唧,其实它们的身影无数次的出现在优美的诗歌里。


哨子。田间地头,随处可见,如果长在田里,是农民的清理对象。它的学名叫“大巢菜、野豌豆”,在更早的时代,它还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薇”。很多人家喜欢给女孩子取名叫“薇”,不仅叫起来朗朗上口,一笔一画的写出来也有一种优雅美丽的感觉。《诗经》中的“薇”是令人荡气回肠的。“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采薇做什么呢?原来薇是可以吃的。我不知道唱这首歌的人是怎么吃的,我只知道我妈每年春天都要采一些“薇”的嫩芽用面拌着蒸吃。至于欢口人为什么把“薇”叫做“哨子”,我想可能是因为它结子之后会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的缘故吧。


芦苇。河边沟畔,到处可见它的身影。其实,它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相信所有的琼瑶迷都听过《在水一方》这首歌,但很少有人知道“蒹葭”就是芦苇。蒹(jiān):没长穗的芦苇。葭(jiā):初生的芦苇。它依水而生,水因它而生动。新生的芦苇,苇叶沿苇杆包绕成一团,尖尖的直指天空。调皮的孩子把苇尖拔下来,把中间的苇叶剥掉,就形成了中空的“哨子”,吹起来“呜呜”作响,在那个孩子们没有任何玩具的年代里,这种“哨子”能带给孩子们别样的快乐。秋风起,芦苇结缨子了,毛茸茸的,白雪一般,孩子们喜欢拿它扫别人的脸,痒痒的,大人则是把它采集下来编毛窝子。


米米蒿。小时侯,我把米米蒿视为人类的天敌,因为它最喜欢长在田里和庄稼争营养吃,我妈教导我只要在田里看到米米蒿就把它薅掉,可米米蒿的生命力特别强,三天不下地,下地一看,麦苗里又夹杂了它的身影。

春初,一簇簇嫩绿从土里冒出来,趴在地面,到了夏天,它一柱擎天越长越高,若由着它自由生长,它很快就能窜的比麦子还高,并结出小米一样一团团一簇簇的小黄花。米米蒿这个名字可能就缘于此吧。米米蒿还有一个名字叫“抱娘蒿”,古文中称为“莪”。元代文学家王磐《野菜谱》中,在“抱娘蒿”后写了这样一首民谣:“抱娘蒿,结得牢,解不散,如漆胶。君不见昨朝儿卖客船上,儿抱娘哭不放。”之所以叫“抱娘蒿”,可能是因为它们的根深扎大地象儿女恋娘一样紧密吧。《诗经》中写道,“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古人看到米米蒿就想到父母养育子女的辛苦,今人尚不如古人乎? 


七七芽。欢口长大的孩子大都唱过这首儿歌,“七七芽,包扁扁,俺给奶奶送一碗,奶奶说扁扁真难吃(这句记不清了,自己瞎编的),俺把奶奶活埋喽,奶奶喊俺两声好乖乖,俺把奶奶扒出来。”唱歌的时候很纳闷,七七芽怎么能包扁食呢?有刺且苦,没有人吃它。也许,古人吃吧。七七芽,学名“小蓟(ji)”,也叫蓟蓟草,“七”的读音与“蓟”相近,“七七芽”很可能就是“蓟蓟芽”。


农夫不村手机拍摄

葍(fu)苗秧。这是我见到的最好看的野草。它是藤蔓类植物,必须缠绕依附于其它生物才能生长,于是,麦苗黄豆绿豆的身上都有它的身影。翠绿的叶子,细细长长的茎,浅红色的喇叭状的花,在深绿色的庄稼地里,宛如美丽的少女。我总是舍不得薅掉它,可是,妈妈不同意,只要敢和庄稼争吃的植物一律都要铲除,毫不手软。它的学名叫“打碗花”,应该叫“大碗花”才更形象。《诗经》唱道,“我行其野,言采其葍。不思旧姻,求尔新特。”古人采葍献给新欢。古人真单纯,几朵葍苗秧花就可以抱的美人归,哪里象现在要房要车要彩礼呢。


荠菜。它的本意只是想做一棵普通的野草,天地广阔,自生自灭,我不求人,人亦不来求我,逍遥自在。幸运的是,它被人类发现了它的美味,于是,它得以升堂入室进入家庭餐桌和大小餐馆;不幸的是,它被人类发现了它的美味,于是,它在最娇嫩的年华里被剁碎包成包子馄饨饺子,同时享受着人类的赞美,“啊,荠菜,我爱你朴实的外表和美好的内心。”

如果我是一棵荠菜,我宁生而曳尾于涂中,不愿死为留骨而贵。呵呵,扯远了,荠菜就是荠菜,人吃也吃不尽,反正春风吹又生。辛弃疾词云:“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世人但知欣赏桃李之美,岂不知荠菜花同样娇媚,且不易受风雨摧残,这显示了荠菜花铮铮铁骨不畏强权的精神(小时侯写作文,无论写什么必定要扯上某种高尚的精神,真是教育的失败,让小孩子从小就学如何唱高调如何撒谎)。


菟丝子豆子地里最多见。深绿色的豆子梗和叶上,常缠缠绕绕着焦黄色的菟丝子,菟丝子依附黄豆而生,甚至能把黄豆苗缠死,所以农民们深恨菟丝子。深绿,焦黄,有时再配以浅紫色的豆花,堪称一副美丽的图画。我深爱这样的图画,责备妈妈不该为了一己私利而破坏大自然的美。妈妈总是觉得我的理论很可笑,骂我,“熊妮子,饿你两天你就不说佯佯腔了。”

也许吧,孩子哪里懂得稼穑的辛苦呢?在诗人的笔下,大都取菟丝的寓意。汉朝人唱道,“菟丝从长风,根茎无断绝。无情尚不离,有情安可别?”《古诗十九首》中,“与君为新婚,菟丝附女萝。菟丝生有时,夫妇会有宜。”如果夫妻之间真的是菟丝缠绕女萝的关系,这样的夫妻大都是不能长久的。夫妻之间,如果不能同时站成两棵树,能站成两棵小草也行,你有你的方向,我有我的目标,彼此独立,又交互照应,不依赖,也不漠视,风来了联手挡风,雨来了联手遮雨,你不是我的奴隶,我也不是你的保姆。


野草身上那股不管不顾自然而然的野劲,真让人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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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咱老家,知道怎么称呼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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