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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老妈通电话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文:邢静

中午和老妈通电话,“我新养的小鸭子开张了!”听筒里老妈爽朗的声音传递的是满满的喜悦。

四个月前,老妈新养了一批小鸭子,她说的“开张”就是小鸭子开始下蛋了。

老妈就是这样的人,每每她养的鸡鸭鹅很“勤奋”下了很多蛋,她种的庄稼丰收得垛高仓满,她经营的小菜园欢喜得瓜红果绿,如此等等,她的幸福就盛不住了,顺着声音都往外溢。

不能回家的时候,我几乎每天都要给老妈打一次电话。

老妈是一个开朗、随和的老太太,做人,做事,都是爽朗的。当然,老妈也是最不会伪装的人,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她即使憋足了劲要装一装,但在女儿这里也总是装不住的,我都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不同来。所以,每每电话接通的瞬间,最期盼听到老妈爽朗的声音了。

我们娘俩在电话里说的多是家长里短的话,我问的第一件事往往就是她做的啥饭或吃的啥饭,她曾一度都笑我,这孩子怎么整天价就惦记着吃呢。因为我发现,老妈越来越糊弄起她和老爸的一日三餐了,尤其是老爸不在家吃饭的时候,她更是糊弄自己的饮食。

记得我们姐弟小的时候,在农忙时节,别人家都是提前蒸了馒头或包子,热一热就是三餐,而我们家不论干农活有多累,老妈从来不糊弄一日三餐,即使再累她也要给我们做最丰盛的饭菜。她总说,越是干活累的时候越是不能糊弄饭菜的。

老妈虽然不识字,却是庄稼人里的行家里手,所以,庄稼活上,在我们家,老妈有当仁不让的自信和权威,老爸每每都称呼她为我们家的“生产队长”。即使我们姐弟都成家了,老妈仍然不论农活还是饭菜都是做得利落着呢。还记得我们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干农活,不论儿女还是姑爷和媳妇,都难有人能赶超得了老妈。累了,我们都要偷个懒,老妈则是利落并且用尽全力。还记得,每每干完农活我们还没有洗漱完呢,她就已经做出来好几个菜了。


可是不知不觉中,出了过头劲的老妈越来越力不从心了,以前不费劲的农活越来越成为她体能上的负担了,厨房里甚至简单的饭菜也让她越来越打怵了。勤劳已经成习惯的老妈不仅要接受体能上给予她的挫败感,还要接受情感上给予她的那份不愿接受但不能不接受的无奈和纠结,所以,老妈的苦恼也就越来越多了。

总以为干累了歇一歇就能解乏的老妈,真是干不动了,不得不服老了。每每在接近中午的时间打她的电话,她这会儿一般都会照顾完她的鸡、鸭、鹅了,也打理完她的小菜园了,该洗洗涮涮的活也都做得差不多了,如果知道她正躺在家里的土炕上歇息的时候,我心里的负疚稍稍能弱一些,会按着她的节奏和她絮絮地唠一会儿家常,并叮嘱她过一会儿要准备做午饭了。

如果,电话里老妈告诉我,她和老爸正在包饺子呢。我就会言简意赅地问几句,知道包的饺子是啥馅的,知道是老爸调的馅,老爸在擀饺子皮(老妈的手腕劳损,很难擀饺子皮了),知道了这些后,就会主动地、匆匆地挂了电话,让他们安心包饺子。然后,自己就会好长时间沉浸在这样的场景里:老妈和面老爸剁馅,老爸擀饺子皮老妈包饺子。虽然不在跟前,但熟悉的家里,七旬爹娘包饺子的温馨场景仿佛就在眼前。心暖眼热,只感觉岁月静好,磕响头都难以表达心中的感恩。

如果手头上有工作,不允许有这样的默想,那等有空闲的时候也决不会忘记这样美美地想上一会儿。甚至,还会把这些信息及时发布在我们姐弟三家建立的微信群里,喊他们回家吃老妈老爸包的饺子。我知道,不能回家的我们,都会如我一样享受这样的家里场景。


老妈从小就是在艰难环境里长大的,她十三岁的时候,姥爷就去世了,姥姥是小脚的老太太,年少的她早早就得帮衬姥姥照顾她的弟妹,老妈几乎是没有童年的。没有上过学的老妈不识字,但她却深切地认为识字和有文化很重要,虽然知道爷爷奶奶的家是一个贫穷的大家庭,但知道老爸识字有文化后,贫穷里长大的她没有被贫穷吓倒,她嫁给了老爸。

老妈嫁给老爸的时候,老爸兄弟姊妹9人,老爸排行老二,只有大姑出嫁了,最小的姑姑才4岁。我都难以想象,那时刚20岁的老妈,是以怎样的乐观和坚韧,克服和应对这个贫穷的大家庭所要面对的生活压力的。我勤劳能干的老妈,上敬老下爱小,不但没有被生活的压力打垮,而且被爷爷奶奶称赞为好媳妇,叔叔和姑姑们也一致以老嫂比母来表达对老妈的敬爱。

但俗话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为这个大家庭付出了数不清心血的老妈,也接受了数不清的委屈。

每每想起我的老妈,勤劳、善良、坚忍、包容、无私等等词语都无以能表达我心中的情感。老妈年少受苦,青年受累受委屈,和老爸两个人凭借双手,不但帮衬爷爷奶奶让叔叔姑姑们都成家立业了,最主要的是,带领我们姐弟把我们小家庭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让我们姐弟都接受了最好的教育,她的乐观、坚毅、勤劳、善良不但陪伴我们姐弟长大,也是传承给我们让我们一生都受用不尽的财富。

可是,出了过头劲却依然勤劳成习惯的老妈一天天老了,身体也越来越不能跟从前比了。无法阻挡父母老去的那种无奈和心酸,让我在心中时时警醒自己,我要尽我所能地化解老妈的苦恼,多体贴她,孝敬她,做好表率,和弟妹们团结和睦,尽可能多地让她快乐。当然,我的愿望是美好的,我的能力却是那么不争气的有限。

所以,老妈电话里爽朗的声音,老妈不糊弄,为她和老爸做好的一日三餐,那怕老妈电话里和我絮絮的唠叨,于我都有说不出的静好和感恩。


和好朋友聊天时,我们曾回忆起各自年轻的时光,我记得自己那时候几乎把压力和欲望看成了生活的全部,甚至还记得自己每每为此焦灼的心情,现在想来,那样焦灼的心会有怎样的一张脸啊,我带给家庭和自己孩子的会是怎样的负面东西啊。每每都后悔,甚至,曾旁敲侧击地求证过女儿。孩子的轻松和大度稍稍能让自己负疚的心宽慰一些。

受过触动的心,不仅有觉醒的庆幸,而且自我的意识里总会有好像如影随形的提示,已经活了半辈子了,年轻时留下的遗憾,不可以再留下了,积极进取与平和、感恩本来就是不矛盾的,我不但要努力活成一个自己快乐也给他人快乐的老太太,我更要努力活成一个让老妈快乐的老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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