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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的布鞋,姐姐的爱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文:严先云

脚上蹬着一双板鞋,纯黑,白色鞋带,价钱不高,穿起来舒服。

年近五十的我,贪图脚丫的舒服,一双双高跟鞋被搁置。因为板鞋和小时候穿的布鞋相近,宛若跨时代的姐妹,成为最爱。看见它,想起小时候姐姐做的布鞋。


姐姐做的鞋,鞋面,清一黑色,一双鞋要经过很多工序。

破的实在不能再穿的衣服,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碎布。锅里熬一些面糊糊,用这些面糊糊把碎布一片一片黏在一起,一层层粘合起来,一般粘在吃饭的案板上。凉些天,干后拽下来。鞋样全村几乎通用,大人的,小孩的。

每次借来一个鞋样,姐姐依样找纸剪下来,大大小小不一的鞋样夹在一本书里,姐姐宝贝似的藏着,不让我碰触。

姐姐人小个矮,煤油灯下,一双小手舞动着,一下一下拉动长长的麻线,纳鞋底。姐姐人小胳膊短,每一针,都要拉几次麻线,那一次次高高扬起的小胳膊融进姐姐多少爱!

不是甚远的地方,一群孩子嬉闹着,玩耍着----那个没有电灯的年代,孩子如同一匹匹顽劣的野马。大人白日里忙着挣公分,晚上集聚村边的小河边白话,放任孩子随意厮闹滚打。

所有这些玩闹的场面仿佛与姐姐无关,她夜夜煤油灯下忙活。一家人的鞋子,包裹常年在外父母的鞋子,都是她小小的手一一做得。

十一岁的姐姐白天随着大人挣工分,负责照顾哥哥,我,还有咿咿呀呀不会走路的妹妹,她的童年早早结束了,所有孩子应该有玩耍的乐趣都与她无关。

鞋子来得不易,穿起来格外珍惜。


下雨天,下雪天,把鞋提在手里,光着脚丫狂奔,不忍践踏姐姐的成果。稍大,走进学堂,每逢下雨下雪,我必脱了鞋子抱在怀里,等跑进学屋,才把脚擦干净放进去。别人笑我傻也罢,说我憨也罢,不忍雨雪污了鞋子。

二十岁,接触到第一双红色浅口小皮鞋,年轻的我喜滋滋地穿上它,许多天舍不得脱。三年后,我穿着这双鞋,步入婚姻。婚后半年,夫给我买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正是那时候风靡的,我心中爆发的惊喜延续半年。

以后,我不断有新鞋穿,有些时候,面对鞋架上一双双鞋子,竟不知道如何选择,那一双才适合身上的衣服?渐渐,有些懒惰的我,喜欢上半高跟皮鞋,既好看又省去刷洗鞋子的麻烦。

今年又穿回平底鞋,前些日子看到绣花的北京布鞋和板鞋,都是三十元一双,心里一喜,各买一双,高跟鞋彻底变成陪衬。布鞋,板鞋,穿着舒服,让我一次次想起姐姐做的鞋,想起十一二岁的女娃娃煤油灯下纳鞋底,专一的样子。

几米外,孩子追逐嬉闹仿佛与她隔绝一般。她是那样安静,执著。

人生起起伏伏,姐姐已经被岁月侵蚀地苍老,白发爬满鬓角。而她当年的样子,煤油灯下的影子犹如一幅画,没有随岁月淡化,反而越来越清晰一次次窜入脑海。

我爱姐姐,管不住我的姐姐爱哭。


小时候的我,个性孤烈,与人打架常有的事情。打不打得过,鼻青脸肿,亦不流泪。

小时候,家贫,看不得谁嘲讽的眼睛,高扬的眉角。不喜欢融入人群,不愿结交朋友,自卑又孤独,如同刺猬。爬树,游泳,倒立……男孩子喜欢的游戏我都喜欢,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恬静。为此,偶尔回家的母亲曾经三次暴打过我。

十八岁之后,母亲转换方式,她坐在我的床头,整夜整夜的唠叨,不管我听也好,不听也好。她自说她的,我用被子蒙住头,强强压下烦躁。如果她不是我的母亲,我会和她打一架。现在想来,母亲真的可敬,我是如此的不孝。

我不喊母亲,常常一两个月不和她说话。性格暴涨的父亲对我抗逆的性格无可奈何,显示极大的耐心,游说我和母亲之间,忍无可忍之时,也曾扇我耳光。

我不落泪,即便脸上,身上被打的伤痕累累,也不屈服,牛一样的倔。这也是父母最头疼的地方。我像一只刺猬,随时准备攻击,随着准备自己受伤。

姐姐管束不了我,哭,父母打我,哭,不停哭。我怕姐姐哭,怕她落泪,我每一次妥协,都因为姐姐的眼泪。到现在,姐姐依然把我当个顽劣不改的孩子疼着。


我很少落泪,每次落泪,都劝自己微笑,提个泪罐子生活,不会得到快乐。姐姐落泪不同,她的眼泪不为自己,她的眼泪里满满都是对亲人的爱。

姐姐的爱何止表现在鞋上,她的爱在细微里,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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