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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那些消失的树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文:凭栏听雨

我一直怀念那些消失了的树,就像怀念给了我温暖、甜蜜等许多美好东西一样的人。他们曾经在故乡的房前屋后站立,曾经在埂上路边摇晃,但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我首先想起了院子里的石榴树,那是奶奶从邻居家的石榴树上偷偷折的枝条插在地里成活的,奶奶的脾气不好,爱和人吵架,不受街坊邻居戴见,可在我眼中,她是最慈爱的,因为在那个缺少吃食的年代,是她给我带来了甜。

还有那棵杏树,是我在麦田里发现了幼苗,如获至宝般挖出来,连带一坨湿润的土移回了家。两年后结出了果实,虽然很小,又酸,但也觉得甜。后来我们搬了家,这两棵树没有人管,也就死掉了。

记忆中,能给我们口腹之享的还有苹果树、梨树、枣树、桑葚树等,这些树,都是一棵、两棵地长在院子里,既是风景的点缀,又给这户人家带来乐趣,他们从不拿果实去换钱,只是在亲戚朋友来时,拿出来招待。


除去果树,我还想念另外一些树,比如洋槐树,四五月间开出一嘟噜一嘟噜仿如风铃的白色花朵,让整个乡村都沉浸在一种透明的清香里。

故乡的路边栽满了柳树,我们曾学着电影中的战士,用柳枝编柳帽,然后分成两派进行战斗,或者拧柳笛儿,看谁吹得最响最好听。还有楝树、椿树、梧桐……每一棵树都在自己的空间中自由生长,随风随雨,自在从容。

现在,走在村子里,曾经给了我许多快乐和甜蜜的树几乎都没了踪影,见的最多的是杨树,一行行、一排排的,整齐划一,中规中矩,没有一点自然的亲和力。只是因为生长得快,能够卖钱,长到一定的程度,就会有人把它们砍走,就像一个季节的庄稼,很准时地收割一样。村子里经常有开着奔马车拿着电锯买树的人。


本地民谚说: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子里不栽杨树,村民为了尽快挣到钱,连忌讳也不顾了。果树也都规规矩矩被安排在了园子里,有人照看,有人管理,为了要结更多的果实而被修剪、嫁接,还要喷洒农药。

现在的树没有了昔日的随意和从容,现在人们种树都是为了经济利益,带着强烈的功利气息,家乡的树,被迫承担了一种任务,它们不再是真正的树,就象人工饲养的鸡鸭一样,他们的生存是为了人类的某种需要,早就泯灭了它应该具有的本性。

一位文字学家说过,“树”由“木”和“对”组成,因此“木”总是“对”的。树为人提供诗意的栖居,背叛树就意味着背叛自然,背叛历史、背叛文明。

米兰·昆德拉在《背叛的遗嘱》中也写道:如果一个年老的农民弥留之际请求他的儿子不要砍倒窗前的老梨树,老梨树便不会被砍倒,只要他的儿子回忆父亲时充满着爱。可是我看到过去村子里好多种充满生机的树都倒下了,从此再也没有起来,我不得不为此感到恐慌。


《诗经》、《楚辞》里有“宿莽、辛夷、若木”等很多树名,我已经十分陌生。假如有一天,乡村的孩子也要靠书本来寻找这些树种的时候,我的乡村还有多少记忆,值得我们怀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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