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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裕亮 静谧是被月色溶解的一种蜜汁，最初的幸福是从乡村根部开始，到梦醒的地方还没结束。 而鸡鸣狗呓，是跳跃在静谧之上的蚱蜢，带着那种扑棱的翼翅，入骨便是三分亲了。 来自远古的农事，婚丧嫁娶，各种各样的古老生活方式和淳朴民风，很多犹在流传和延续，并不断被注入新鲜内容，宛如绵延不绝的恋歌。扑鼻而来的泥土的气息，混杂在河流的潺潺声里，水草丰茂地鲜活着。生命的尊严，在朴素的乡村始终以活体的样式呈现，精彩纷呈，这就是我热恋的故乡了。 我挚爱那村子，尤其是慈爱的父亲最终回归那个村子之后，我对之更加刻骨铭心热爱。无论父亲以何种姿态存在，他入驻的那绿柳青苇叠映的小村庄，都会成为我一生遮风挡寒的暖房。 每一个村庄都是先人遗留给后人的作坊，是货真价实的“传家宝”。在一所又一所小小的作坊里，人们用爱和善良，一抔一抔地精心酿造着生活的蜜汁。 所以，所有的村庄都是蜂房，父老乡亲是蜜蜂，勤勤恳恳，劳劳碌碌。我深爱的一切，每种物事，都是一个磁极，它们是鸟，是水，是树木和庄稼，是新鲜的草地。故乡是巨大的磁场，成为我感情上永远虔诚而又无限幸福皈依的自留地。 村子里，传递着烟火的气息。田野里，是草木的清气。 酝酿，或者孕育，先从冬天的腹部开始。冬天，是原材料最初的加工车间。冬天不是结束，而是崭新开始。冬天，代表着蓬勃希望和生机。因此，在所有季节中，冬天最为了不起。它积蓄的力量庞大如海涛，势不可挡。每一棵树木，每一粒草籽，每一寸土地，每一条河流，都在酿造天然的蜂蜜。 花的香和彩，纷至沓来。白的杏、粉的桃、雪的梨，红裙子的石榴炫春衣。 油菜花开满河畔的时候，小河就醉了；洋槐花开满村庄的时候，小村也醉了。蜜蜂们，提着蜜罐在奔行。 桑葚子带来的那种夸张的诱惑感，是会馋死鸟雀的；地上撅着香艳嘴唇的红草莓，是会馋坏顽童的！ 白花花的阳光下，向天空之城看去，蓝色宫殿的城堡中，那白云，那树梢，到处都是了不起的童话。搓几粒青麦粒丢嘴里，品尝那味小剂量的甜和美，心里就甜津津了。 每一种草木，都是大地投放出来的焰火。是春天，把各种各样的花朵们，一批批、一片片、一丛接一丛点燃。 黄艳艳的野菊花剪开料峭春寒，由着性子开出一万种风情，在如线的春光下，金灿灿地明丽着。走在大地上你可要当心，千万别踩坏了那些散落一地的金戒指、金镯子。花草的光芒，四射；身体内部的幽暗，被光彩涂抹。 蓝色的星星花，原谅我叫不出名，就这样随便起上这样一个诗意十足的名字吧，它们是春天的蓝宝石，是大地的眼睛，澄澈、透明、闪烁、灵动。那是怎样醉人的一种蓝呀，仿佛是汲取了天空蓝色河流里最浓汁的那一滴！ 但我感觉它们更像一群清纯的乡村好妹子，每一朵花，都是明澈双眼中盈动着的晶莹的泪滴。 想一想吧，那情致是多么美。那花瓣，柔软、细腻得像绒布，盈润着骨子里的香，向外倾吐，一寸寸扩散，多么奇妙——仿佛河面上的涟漪，那花香的涟漪，就那样波澜不惊却一丝丝、一纹纹扩散到人的内心里去！ 毫不犹豫！俯下身子，和这些朴素的蓝星星花们在一起，任由那田野清香浸润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并滋养到思想中去，我就又重新回归成乡间孩子，抖落掉异乡浮华，再一次用肉体和灵魂去触摸泥土，触摸久违的亲情，何其潸然，何其快意！再不去贪恋那青花瓷了，就让青花瓷上所有生硬的蓝，都渐次流浪进消逝的苍茫里。我爱家乡大地上这些渗透骨髓的蓝的活泉和溪流，让就它们汩汩奔流在我的身体里，粼粼闪烁在我的心湖里。 再不去充当入侵者、掠夺者或破坏者的角色了。就让那村、那田和行吟的春天，带着行李，住进我心里！风风雨雨，再也不分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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