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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云中锦书 杏花是本家的一个姐姐，人如她的名字一样俊俏，善良勤快，她上边有六个哥哥，在家里是个娇闺女，小时候我就羡慕她，有那么多哥哥疼爱她，大爷大娘都很宠爱她，亲昵的叫她花妮。 由于孩子多，家里很贫穷，前边的五个哥哥都勉强提上亲，在五哥娶到瞎了一只眼的五嫂后，大爷再也没有能力为六哥说上一门亲事了，不只因为弟兄多家穷，六哥个头长得有点矮小，只有一米六，还少白头，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长的有点着急。 五个哥哥都结婚成家后，家里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大爷每天脸上愁云密布，旱烟一袋接一袋的抽，大娘隔三差五地颠着小脚，提着家里攒下来，舍不得吃的仅有的几个鸡蛋，满脸堆笑的去求媒人成全，好像媒人掌握着一家人的生杀大权。大爷最后的底线是：只要是个女的，不管瞎子瘸子，只要人家愿意到咱家来，咱就没话说。即便大爷的条件降到这样的标准，依然没有哪个姑娘肯上门。 眼看六哥到二十八了，同龄人中，有的人家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大爷真的坐不住了，为六哥寻门亲事成了家里的头等大事，那时别的村子上有换亲的，换亲是两家直接兑换，面子上好像有点抹不开，媒人就指点他用杏花为小儿子转亲（就是甲乙丙三家都有男孩和女孩，甲家的女孩到乙家去做媳妇，乙家的女孩到丙家做媳妇，丙家的女孩到甲家做媳妇），她手头上想转亲的已经有两家人选了，就等大爷点头了。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男的有点缺陷，或者家里弟兄多，家境贫穷长相差，女孩一般都是体恤父母兄弟，不得已而委曲求全。杏花姐姐性格一向很温顺，当时相看男方，虽然长相一般，但是还能说得过去。为了父母不再发愁，为了疼爱她的哥哥，她在对男方没有多少了解的情况下，好像也别无选择，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既然好不容易凑满了三家，好像大家也顺理成章的没有什么异议，三家就定下了吉日，都开始筹备婚事，大爷觉得亏欠杏花，就向亲戚邻居们借钱，为女儿置办了像样点的嫁妆，以弥补自己心里的愧疚。 婚期定在当年的腊月十六，三家同时迎娶，杏花姐姐的婆家很远，在首羡镇的最北面了，离我们村有二十多里地，婚礼第二天四哥和五哥一早就骑车去接杏花姐姐回娘家(我们当地的风俗，就是新媳妇回门，称作“叫二还三“，第三天再由娘家的兄弟们送回婆家)。 当时看到她极力想用头发掩盖的耳朵下边，有一道深深的抓痕，眼睛红肿，婆家的人也极不自然，杏花只是脸色难看，当时什么都没有说，最后在路上，在哥哥们的一再追问下，杏花哭诉了丈夫不正常的举动。 说是昨晚闹新房的人都还没有散尽时，她当时也没有注意到女婿的反常，就在突然的一声尖叫后倒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两眼上翻，小便失禁，裤子都湿透了，婆婆赶快找出干净衣服，招呼杏花给帮忙换上，在给他换衣裳时被他抓伤的。过后婆婆也给她说了实话，小时候的一次连续发高烧，数天后烧成了脑膜炎，随后就发展为间歇性羊癫疯，人在清醒时很好，就是偶尔犯病。 一夜无眠的杏花姐姐，相信也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的，如果为了自己而自私的退婚，剩下的这两家也都会退婚，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不想再看到父亲愁云密布的面孔，也不想看到母亲再颠着小脚去求人，还是认命吧！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不中用。并一再嘱咐两个哥哥，回家不要和父母说，怕父母心疼她。哥哥们难过的答应了她。 杏花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的也摸清了羊癫疯的发病前的症状，尽量用自己的柔情去抚慰他，这种病在犯病前烦躁不安，自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的，有时疯狂的打人，过后自己还不知道，看到杏花身上的伤，丈夫有时还问她是怎么回事，善良的姐姐都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伤的。 一年后，杏花生了一个乖巧的女儿，这使她对生活渐渐有了希望，但是丈夫的病情不止没向好的方向发展，而且还有越来越严重的倾向，开始不顺心时就打骂她，恶言恶语的伤害成了家常便饭，姐姐为了女儿一直都隐忍着，并且在心里劝慰自己，他也不想这样，是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才有这样的举动的，为了孩子还是要好好的过日子。 直到有一年冬天的一个早晨，大爷在起早去挎柴火时，在自己家的柴火垛旁，发现了衣衫不整冻得瑟瑟发抖只穿着一只鞋的杏花时，大爷心疼的脱下自己的皮袄，包住浑身颤抖的女儿，姐姐这时才把全部的实情说了出来，大爷后悔的捶胸顿足，心疼的老泪纵横，是自己害了善良的女儿啊！ 原来是晚上丈夫病情发作前，不管不顾的拿起身边的一个木棍满院子里追着她打，姐姐以前总是不吭声地尽量躲避，怕人家左邻右舍的笑话，这次他是发疯一样的往死里打，姐姐实在忍受不住了，就开门逃了出来，那人真的是打红了眼，一路穷追不舍，姐姐由于拼命逃跑，没有顾得上拿衣裳，路上还跑丢了一只鞋，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冬夜，姐姐没敢回头，一直跑了二十几里路，她还能到哪里去呢？ 跑到娘家门前已经是后半夜了，怕惊到父母没敢直接喊门，就在柴火垛前偎坐了一夜，大娘抱住苦命的女儿痛哭一场，要让几个哥哥去到姐姐婆家讨个说法，姐姐为了息事宁人，劝住了几个哥哥和伤心不已的父母。 现在看到满树盛开的杏花，我又想起了善良的杏花姐姐。 杏花姐姐，你，还好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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