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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古岸云沙 小时候家里老人常说：解了猴还有个对脸的呢。那意思是说，一个人如果没有朋友，连解了猴都不如。 解了猴就是知了还没出洞蜕皮时的形态，夏天的晚上，拿着手电筒去村外树林里捉知了几乎就是小时候最常见的一种娱乐活动了。白天它爬到树上，蜕了薄薄的壳，飞进树叶间，喧嚣震天，撕破了喉咙地叫着，天气的炎热，因为它的撕叫差不多连换口气呼吸的劲儿都没有了。 晚上它却是极安静的，在黑暗中静默地爬着，它的复眼瞪的圆圆的，可是它什么也看不见，因为没有光可供它感知，手电筒照住它时，它总是静止不动的，细的带刺的小爪子牢牢地抓在深色的树皮上，几乎与树皮成为一色，不仔细看，就好象树皮上多长出一块干疤。很多小生物都有它的自我保护色，也许这就是它保护自己的方式。 解了猴捉的多了，用罐头瓶子放了盐水腌起来，过油炸，对于以前的老百姓来说，是最好的美食，当然对于现在的人来说，也是最好的美食。 据说现在很多人家在果树上绑一层滑的塑料纸，它爬不上去，就会掉下来，一晚上可以拾到好多。 不过那时候，我们还没有这么多心眼，只会满树林里拿手电筒照来照去，有时候照到半夜，也就摸个半罐头瓶。谁摸的多，谁是家里的大功臣。我对于这样的事，一向不在行。除摸爬叉猴之外，我还不会打坝摸鱼，不会叉蛤蚂，不会割草打扑拉镰。我很笨。 为了节省晚上的时间，去玩捉迷藏或者撒羊羔，我们常常把逮解了猴的时间放在白天，拿铲子在树林里挖它的幼虫，有的已经长大，有的还只是象胚胎一样，小指肚那么大。白天它在窝里沉睡着，其实并不是等待你去唤醒，它是在睡觉，积聚力量，等着夜晚来临。 为了破茧重生，它被埋在深深的地底下。你其实很难发现它，它的小窝相当隐蔽，只开着一点小口，几乎不易察觉，一铲子下去，很可能会把它的身子给截成两半，更多的时候我们用小树枝，小木棍，慢慢地挑那个小洞口，把它一点点打开，越开越大，然后就会发现，它正卷缩在那里沉睡着。 你把它拿上来，然后顺着它的周围去扒拉，总还能找到另一个小洞，它们离得很近，对门居住，就象两个好朋友。这就是对脸的意思。 就连解了猴都有对脸的，何况人呢？说到这一点，我还真的很惭愧，小时候，我就没有个真正意义上对脸的朋友，一个人孤单地长到十二岁，跟谁都合不来，因为没有兄弟姊妹可以被照应，从外边与人生了闷气回到家里，还要被母亲训斥：为什么单单是你，而不是别人？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别人说什么，我从来不会顺着附合，对与不对，在我这里都过不去。我都不能想像我能活到今天，还能够拥有那么多朋友。刚上初中时住校，每周回家，我母亲问的最多的就是与同学吵架了没有。我说没有，我和每个人都处得很好，她总是不相信，觉得我吹牛。 其实我真的和每个人都处得很好。从十二岁之后，我跟着哥哥们一起玩，几乎完全脱离了女孩子的教育，象棵野生野长的菌类植物，肆意地生长，在自由自在的成长空间里，慢慢开启自觉的生命苏醒，重新学习与这个世界相处，这其实也是一门必修课。 小时候我是个直性子，不懂得为人处事要曲折，总以为直爽是因为我们敢做敢当，其实很多时候，太直了，就象一根棍子，不是折了自己，就是弹伤了别人。我没有朋友，很久以前我总认为是因为我不想迎合别人，而其实不是。你没有空出自己的心来，你怎么去接纳别人呢？太坚硬了，总会硌伤自己。 我女儿推荐给我一本书《如果你想过1%的生活》，那里面有一篇文章《世界不是不容正直，而是不容傻X》： 经常有人带着巨大的优越感和无辜脸说我很直，我人好，我想什么说什么。他们秉承着强大的道德自信和伦理自负昂首挺胸走在人生大道上。但是，铁和血的事实证明，他们在社会中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四处碰壁，人见人烦，聚会是气氛狙击手，工作是团队纤维瘤，聊天是话题终结者，恋爱是情场鬼见愁。 ……………… 让自己爽，让别人和社会不爽，你就是危险品；让自己不爽，让别人和社会爽，你就是牺牲品；让自己不爽，让别人和社会也不爽，你就是残次品；让自己爽，让别人和社会也爽，你就是正一品。正一品是目标，牺牲品是情怀，危险品是贱人，残次品是脑残。 李贽评价海瑞，以张居正作衬：“先生如万年青草，可以傲霜雪，但不能充栋梁。”不管做人，还是做事，始终是要有一些底线和原则的，也是要有一些技巧和方法的。比起你和人沟通的内容，人家更在乎你的态度；比起葡萄在人性底线质疑社会正义的道德机会主义分子，社会更需要的是具有理想主义情怀的实用主义建设者。 …………………… 如果我早读三十年，估计我的人生就会从此而改写。当然，三十年前，写此书的孩子还没有出生。这只是一种假设，一本书也不可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人生漫长又苦短，好象一晃四十多年就过去了。在这过去的几十年里，生命的觉醒其实是一步步的，并不是某一天清晨醒来，忽然就开悟了。 人生是分阶段的，少年，青年，中年，老年，每一个阶段，我们都会交到不一样的朋友，每一种朋友对于我们来说，都是重要的。他们就好象我们生命某一部分的见证人，或者某一面的见证者。因为没有一个朋友是全面无死角的关注到我们的内心，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朋友来帮助我们成为我们自己。 很感谢在我们生命的每一个阶段出现的朋友。很多时候，走着走着就散了。那是因为有些相伴只是一时，而不是一世。然而我们仍要心怀感恩。毕竟他们曾在某一个时期，陪伴过我们。走着散了的一定是我们爬得不是同一棵树或者蜕皮的速度不一样。 常常有人说，人老了，朋友要精减。以前不能理解，这个减法怎么去做。 读了那本书，发了几天呆，终于想明白一件事， 朋友的相处，最重要的就是让自己爽，也让别人爽。 那不是迎合，因为我们已经过了那种需要去迎合别人才能够交到朋友的年龄。 对脸的朋友，不过是相安无事，你愿意与我在一起，开心快乐，懂得，自在，感恩，相知。 相知才会相悦。 一生有这么几个，也就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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