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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风的父亲,为了减少家人的负重,竟选择了“喝农药”死亡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文:黑加仑

父亲,你知道吗?此刻我站在您的遗像前。

我静静地呆立着,脑海浮现出往日的种种,似乎将我拉回了孩提时代……

在咱们家里,我是老幺排最小,不太懂事的我,没事时总是喜欢像您的尾巴一样跟着您、缠着您,有的时候您会很乐意;有的时候呢您也会觉得很烦,当时您刮完新长的满脸胡渣,就会贴着我的小脸,一阵好扎,直到我叫不敢,您才笑呵呵的放开我。

在我的印像里,您再怎么不高兴、怎么烦,也很少冲我大声发火。

就在无忧无虑的日子里,准备憧憬着我的童话王国时。有一天,在我放学回家的时候,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氛,姐姐、哥哥们都神情忧郁、满面愁容,好一会儿之后,我才知道是您生病了---脑中风。

可当时还在读小学一、二年级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病的后果,总以为无所不能的您,过一段时间以后就会好的。

在经过大半年不间断的治疗中,您也在慢慢的恢复中,这期间您很多时候都是在床上度过的,我也是回家以后,总呆在您的房间(小时候,我和他是一起睡的)有一次二舅来房间看您,当时我也在,谁知碰巧您要解手,二舅忙扶着您到尿桶边(当时我们那里的农村都用。是木头做的,也用来挑大粪用)却不好再腾出手来给您解裤子,这时二舅叫我过去帮忙,我当时羞得忙说不要,就飞也似的跑出了房间,身后还传来二舅对您的说话声:这小子挺懂事的,还会害羞呢。

我到了外面,脸上还好一阵发烫呢。因为当时农村挺保守的,小孩很少接触到性这方面知识的。所以,我也就二了一回了。

后来,慢慢的您自己也能走一点了,就时常叫我扶您到外面走一走,锻炼一下,等您坐下休息时,就会叫我坐在您大腿上或是边上陪您,可我却只能安静的坐会儿,就又跑开了,自顾自的在您边上玩着。可您却只是笑笑,虽然笑得有些吃力,却是那样的慈祥与宠爱。(中风之后,嘴角有点歪斜的,吃饭也很费劲,还会流口水)

在治疗与恢复的同时,时间也悄悄的在流逝着,三年多过去了,靠着您的坚持和毅力,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不能说您己恢复如初,却也能自食其力了,除了一些轻微的后遗症,和不能干重的体力活以外,其它的都表现得很好,我们也相对的放心了不少,只是长期的治疗,也清空了家里的积蓄,再加上一直以来都没有经济来源,从此家里也背上了一些外债。

一直天真无忧的我,也感觉到经济方面的压力了,为了不让您过多的为难,不知从五年级还是六年级那年开始,我过年就开始自己赚钱买新衣裳了。

升到初中要开学了,因为学费比较多,我只能再次向您开口,这时,您也真的是为难了,不得已您忍痛拒绝了我,那天大家正吃饭,我下了饭桌,直接回到房间就放声大哭起来。

后来,我受不了上学的诱惑,向哥哥、姐夫借了学费,自己报名读书去了,从这以后到我辍学之前,我又多了一份经济负担,暑假做小工赚学费,可惜我只坚持到初二上学期,就自己弃学走社会了。

也就从那时开始,我慢慢的开始变了,开始不再象从前那样听您的话了。天天睡觉到日上三竿,在外面游手好闲,家里根本就不管,除了农忙一起下地干活外,很多时候您也不再管我了,我也确确实实的,自由了两年多的时间。

可是好景不长,在1993年6月23日农忙的这个晚上,那时我十七岁,约了几个朋友在房间里玩麻将,也是无巧不巧,您刚好从房门经过,听到了打麻将的声音,就推门进来说了句:不要玩了,明天还要早起下地割稻子,早点睡觉了。我抬头看着您说:哦,知道了,我这就收拾了睡觉。

您当时也就没再说什么,拉好房门退了出去。我以为您回自己的房间了,就想偷偷的再玩一会儿,可谁曾想到,您也是怕我学坏,一直就在门外面站着,听着房间内的动静,见里面没有收场的意思,就大发雷霆的冲进房间,并且骂道:叫你还在玩,叫你还敢玩,我说的你现在还不听了。然后大手一挥,将桌上的麻将全部都扫向地上。

我那些朋友吓得个个赶紧穿鞋子跑,最后房间只剩您和我了,这时,我觉得以后在朋友面前特没面子,就一时努气翻腾、血气上涌,和您对着大吵起来,这也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放肆的与您大吵,也不知道我神经搭错哪条线了,还是怎么地,对着您就吼了一句:别人的父亲好好的,为什么我的父会是这样。

也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您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什么话都不说,站了一会儿,转身就回自己的房间了。这时,大哥也出来看究竟了,当听完我吼的这句话,就对着我怒道:你怎么敢这样说话,没大没小的。

其实,当我看着您转身离去,那落寞的神情时,我后悔了,我打心里内疚了。因为我感觉到了您的难过,也感觉到您流下的泪水了。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干了件天下最蠢的事了。因为,伤人伤身尤可解,最无解的是,自己最在乎的人,伤了自己最热忱最期待的心,那是赤裸裸的疼,那是无处可泄的恨哪!

我懊悔不已、也害怕不已、更是担心不已啊!我当时想去看您的,也想给您认错的,可到最后也没迈出那不争气的双脚。之后,大哥叫我回去先睡觉,明天还要干活。当晚我辗转反侧,最后泪眼朦胧的睡了。本以为和您闹的不愉快,在那晚之后会慢慢过去的,哪曾想到,给您造成了那么大的心灵伤害,也给您身体间接带来了生命安全的隐患,这些是我当时根本就料想不到的。

也就是自从那以后,您就不再理我了,不论什么事,都不会叫我了,我们就这样形同陌路了。开始的几天,那每天早晨,叫起床吃饭的声音和敲门声,没有了。我当时还觉得挺好的,不用再去干活又可以睡到自然醒。

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星期,慢慢的我心里开始崩溃,再也无法忍受您的寡言与冷淡。俩个人、俩颗心明明是相识相容的,却在中间硬是隔上了屏障。这,个中的滋味儿,不知你们是否能够明白和体会。不得已,我又像小时候那样,跟在您的屁股后面,当起您的尾巴了。不同的是:小时候当尾巴,您会逗我说话、陪我玩;如今,却已不像从前了,我也仅仅只是您身后孤独的尾巴了。

不管您拿什么工具、干什么样的农活,我都依葫芦画瓢,只想跟在您的身后或在边上,哪怕您还是不愿和我讲半句话,可我心里却好受多了,因为又能够看着您和您呆在一起了。直到两、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厄运再次降临在您身上。那天已是过了秋收的季节,地里也没什么农活要做,一大早,我们一起吃过早饭,您一个人去旧谷仓整理谷物了(这是后来知道的)。

当时,我还是想给您帮忙的,见您没拿农具,也没出门下地,我以为今天您会休息了,我在家呆了一会儿,就自己出门闲逛去了。中午回家吃饭,平时四人的饭桌上,唯独您没回来吃饭,当时,以为您去走亲戚了,我只是问了小哥哥一句:今天您有见到老爸没?小哥哥随意的回了句:没有啊。

当时,我心里还是嘀咕了一句:会去哪里呢?难道真的是去小姐夫家!也就没继续细想,自顾自的吃完饭,又出去闲逛了。一直到了晚饭时间,还是不见您回来吃晚饭,我心里咯噔一下,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想想以前,您出门走亲戚,或是别的事,从来不会在外面留宿的,当时,我就在饭桌上询问起来了,还是先问了小哥哥:晚上你有没有看见老爸?小哥哥直接摇头。

最后,我目光落在刚忙完进厨房的母亲身上,(因为父母亲很早就俩人分居了,好像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开始的)我问母亲,老爸今天都没回来吃饭,现在也没看到他的身影。老妈这时说:早饭吃后,看到您老爸去老房子的旧谷仓了。听到这,我立马放下碗筷,(小哥哥已经吃完饭出去了)直接朝老房子的旧谷仓快速跑去,那是一间木板阁楼,黑漆漆的,平时没事都很少有人到这儿的。

正当我进谷仓门的那一刹那,我整个人先是一呆,看着昏暗橘色的灯光下,老父亲瘫倒在地板上,我整个人顿时一阵手脚冰凉,我蹲下一看:天哪,这怎么嘴角都是泡沫啊!当时,我第一反应是老爸喝农药了,再摸摸脸和手脚,全都冰凉的,我吓得马上哭喊起来:大哥、二哥快点来,你们快点,老爸喝药了,快点来。自己抱着父亲的脑袋,已经放声大哭了起来。


一会儿,大哥、二哥也是神情紧张的跑过来了,二哥见状,将父亲背下阁楼,大哥吩咐我去叫村里的医生,说完就小心护着老爸和二哥下楼了,而我一路哭着跑去卫生所,医生已经回家吃饭了,正好路上碰到小哥哥,就声嘶力竭的哭喊着说:快点回家吧,老爸喝毒药了。

进了医生家门就大声叫道:医生、医生,我爸喝农药了,快去看看吧!这时的大夫还在厨房吃晚饭,就对我叫道:你是谁啊,有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我忙将细节重复了一遍,就眼巴巴的看着医生,当时,医生听我说完,也没有马上动身,我估计他是想吃完了再动身的。这时,他老婆说话了:人家都这样了,孩子都哭着来请你了,你也不抓紧点去看看。听完他老婆的话,医生对我说:孩子,你先回家,我拿些东西,马上就去。听到这,我才放心的走了出来。回家的路上,眼泪还哗哗的流着,只是在刚才紧张的一阵狂跑之后,我有些虚脱了,只能慢慢的向家里走去。   

我知道,父亲只是为了不拖累这个家庭,而做了一个他认为“明智”的决定,希望以死来减少家人的负重。

父亲被抢救过来后,身体更加的羸弱,那年冬天,他再次病重。后来,医生看过之后,说是二次"脑中风”。而且,发现的时间太迟了,没办法再治了。最后,只是打点滴,维持了一个多月,在这期间,父亲没吃一点东西,瘦得皮包骨头,看的我心都碎了。

也是在这期间的一天,老父亲想努力得张开嘴给我说话,我也一直期盼的那浑厚声音,但他实在没有任何力量,最终我没能听到,父亲不一会就闭上双眼,无奈的离开世界,自己走了!

在去世到下葬的那些天,我一直头脑昏昏沉沉的,眼泪是流了断、断了又流,一直为了那次吵架的事,痛恨自己、懊悔不已!我那辛苦了一辈子的老父亲,在您眼里,我一直是个最听话的孩子,最后却将您伤得最深很深,直到走了,也不曾为他留下只言片语。

其实,您的小儿子,一直是多么希望您能原谅他啊,和他说句话啊……

这一年,老父亲六十五岁,而我才十七岁。

从此,这个伤痛也在我心里扎了根,为此,我痛定思痛,平时很孝顺母亲,以此来弥补当时的过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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