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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高巧真（欢口东方红教育） 图：来自网络 从前，我推开大门，你在屋里缝着衣裳， 如今，我推开大门，你的相片挂在墙上…… 对我一生影响最大的，就是我的奶奶，她用自己平凡而又伟大的一生，教育我、影响我…… 奶奶生于上个世纪30年代，那个时代的中国，贫穷落后、四处战乱。贫穷让她和家人吃不饱饭，家里根本没有任何粮食，只能靠野菜充饥，兄妹情深，奶奶把菜叶都留给出力干活的舅爷爷（我奶奶的哥哥）吃，而奶奶只喝野菜煮成的汤。 吃不饱饭、还要织布干活，奶奶就好像一棵稻草，风一吹拂，来回摆动。我舅爷爷英年早逝，是奶奶一生的遗憾，奶奶常常告诉我，她经常做一个梦，梦到我舅爷爷一身白色的衣服，大高身量，正在田地里干活，我奶奶连连喊他“哥哥、哥哥”，“他为什么就是不答应我呢？”幼年的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她说起这句话的时候，总是眼含热泪、注视远方、声音哽咽…… 奶奶的一生，与中国千千万万的农村妇人一样，勤劳笃实、任劳任怨。她经常对我说，人啊，一定要有好心，好心才有好报，她这一辈子，从未落下过一个要饭的，只要有要饭的登门，她都是能给多少给多少。有一年，家里生活也是捉襟见肘，一个要饭的迈进了大门，对她讲述自己的遭遇，她哭着从家里面，把仅有的一舀子面都挖给了他。 战乱让奶奶无家可归，只有东躲西逃才得以生存。日本鬼子进村的时候，奶奶躲在“棒子”地里（玉米），可以清楚的听到日本人“轰隆隆”的脚步声，她也亲眼看到日本人把村子里的房子烧毁。 奶奶嫁给我爷爷之后，日子逐渐好了起来，奶奶白天下地干活，晚上织布，这虽然与媒人嘴里“把她娶家里就只要看看家，不用干什么活”这句话，大相径庭，但是奶奶却很知足。 她一生养育五个子女，从不舍得打骂他们，经常提起的就是，我大姑小时候生病不吃药，被 她打了一巴掌，奶奶在家躲着哭了半晌。我爷爷兄弟三人，奶奶常说，来到我们家几十年，妯娌之间从未有过分歧，甚至都没红过脸。 我从一出生，就是奶奶把我抚养，90年代初，奶粉并不是我们这些农村家庭可以消费起的物品，奶奶拉扯我有多不容易，可想而知。 四五岁的时候，我得了一种非常严重的口腔溃疡，吃不下饭，咽不下食物，眼看身体每况愈下，奶奶骑着三轮车，一听到有偏方，就带着我四处求医，可是仍不见轻，奶奶猜测，我可能是得了很严重、甚至有可能危及生命的病，我记得那时候，我睁开眼，就能看到我奶奶正坐在我旁边哭泣。老天保佑，我一天天地好了起来…… 上小学的时候，学校里有人推销一种可以画图的笔，能画出好多图画，同学们都踊跃购买，我也想要，于是我就向爸爸要钱，我爸爸说那是骗小孩的，无论我怎么求他，就是不肯给我钱。最后我连饭也没吃，哭着就去学校。 当我走了一半路的时候，奶奶从我身后跟了上来，她从兜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皱巴巴小手绢，一层一层的掀开，我奶奶从里面抽给了我一块五毛钱，当时，我攥着这个钱，就暗下决心，我长大了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全部都给我的奶奶。 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天，我拿着这个钱把那只笔买下时，心里的滋味，我一点没有得到“宝贝”似的开心，我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后悔，我不该要我奶奶的钱，我怎么这么不听话，我忍不住趴到桌子上哭了起来……那时，我9岁，读小学3年级。 后来我去镇上读初中，那时候住校，一周才能回家一次，每周一早上六点就要到校，从家里到学校骑自行车需要半个小时，早上还要吃饭占用时间，我又想尽快去早读，所以，我必须四点半起床。每次我背上书包，和奶奶说“奶奶，我走了”的时候，奶奶都是带着哭声的回答“走吧，我儿来。” 一到周五放学，我骑着自行车飞快的往家跑，奶奶总会在村头的桥上等着我，寒来暑往，年复一年，从未间断。直到有一次…… 那时我已经在镇上读高中了，我仍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走到村头，咦？怎么看不到奶奶的身影？难道奶奶在家门口等着我？我拐了弯，一看家门口也没有，当我推开家门的时候，一看家里好多车子，我心头一紧。 奶奶的腿摔断了，虚弱的躺着床上，从此，床头上那个坐着抹泪的人变成了我，我想起来我奶奶不能动了，我就哭，我想起来就怕，怕她等不到我长大成人的那一天，怕她享不了我的福…… 从那以后，村口的小路上，再也没有那个盼望我回家的身影…… 再后来我去外地读大学，每次给她打电话，她总说一句话：不要挂牵我，不要挂牵我。每次放假，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推开大门，大声地喊“奶奶、奶奶”，每当我听到从奶奶屋里传出应答声，我就无比安心。 有一年暑假，县城里开了一家汉堡店，我决定给奶奶买一个尝一尝，当时新出的一款汉堡18元，一份奶茶12元，一份薯条10块钱，总共40块钱，这是我大学里做兼职一天的报酬，那又如何？奶奶终于能吃上我赚来的钱、给她买的东西了，我拿着汉堡别提有多开心，坐上回家的客车，一路上把汉堡揽在怀里，生怕别人挤到它们，无奈路太远，加上颠簸，到家时，一杯奶茶只剩了半杯。 回到家打开汉堡，我奶奶咬了一口，这个汉堡是糯米夹层，我奶奶没有牙，竟然咬不动，于是我把中间的夹层给去掉，让我奶奶吃了两片面包，再简单不过的两块面包，她竟然十分很满足，不停的说：这汉堡就是比家里蒸的馍馍软。 喝奶茶时，她非得让给我喝，我们来回推让，最后我奶奶才把半杯奶茶喝完，她不停地抿着嘴说：“真好喝啊，怎么这么好喝！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 现在的人，可真能，那每先（从前）的大地主，也捞不到喝这啊” 我听了哈哈大笑：“奶奶，等我毕业了，挣钱了，我天天给你买着喝。” “那不喝烦啦？”我笑着回应：“喝不烦，我给你变着口味的买！你不知道，有好多口味的，有西瓜味的、牛奶味的，还有巧克力味的呢！”我奶奶仔细的听着，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大学毕业，我回到了老家工作，手头日渐宽裕，于是开始给我奶奶买一些她没有吃过的零食，可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以前还能吃一块面包，后来只能吃一小口，她吃的越来越少，老的越来越快，身体每况愈下，我买的吃的，很多她都没能尝一下。我突然发现，我赚钱的速度，已经远远比不上她老去的速度。 她去世的前几日，已经不能吃饭，每天只喝一点茶水，意识开始浑浊，常常整日昏睡。她去世的前一晚，我从县城下班，听说街里面有一家蛋糕店卖的泡芙特别好吃，我打算买些给奶奶尝尝。 由于中途耽搁，我错过了最后一班回家的客车，索性就骑电瓶车回家吧！寒冬腊月，北风呼啸，走一段路，我就停下来用手哈一下冻僵的手，终于在晚上九点的时候，骑完了25公里的路程，回到了家中。一推奶奶那屋里的开门，就发现奶奶精神头显得特别好，我隐约觉得，我能给她说话的机会屈指可数，于是，我恨不得把心里所有的话都给她讲完，滔滔不绝，直到最后，她说了一句：“别说啦，累了不？早点歇吧！” 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她这辈子说的最后一句话，她那晚沉沉地睡去，再也没有醒来…… 往事如烟，一转眼，她已经离开我三年多了，我从始至终，都无法接受她已经离开这个事实。我时常定定地站在原地，两眼茫然地望着远方，想念着奶奶那慈祥，温暖的面容，想念着奶奶往昔对我的好！一时间，儿时的记忆又如潮水般袭卷而来，情感的闸门如洪水般一泻千里…… 这1000多个日夜，音容宛在，我思她念她却不见她，我那操劳一辈子，没有享过一天福的奶奶啊…… 奶奶，我真的好想您，我相信此刻您正在天堂里，在那里没有痛苦没有忧伤的地方、快乐的生活着，您含辛茹苦拉扯地孙女长大了，也会挣钱了，可以让您过上快乐的生活了，您在另一个世界，能看得到吗？ 此刻，我把这些平淡的回忆记下，只为让自己永远铭记，因为，时间前行的步伐不会为任何人停下，但是至少我可以将它定格在某时、某地。如此，多么美好。留下一些美好的印迹，日后，都是满满的回忆，也许这会是我今生最珍贵的财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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