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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刘东华 钱钟书先生有一段关于“素交”的论述，他认为：“素交更能表出友谊的骨髓。一个‘素’字把纯洁朴素的交情的本体，形容尽致。素，是一切颜色的基础，同时也是一切颜色的调和，像白日包含着七色。真正的交情，看来像素淡，自有超越死生的厚谊。” 他说的素交，是人与人之间一种交往，像颜色一样的素而朴实。其实这个素字还有另一种含义，“素有交往”，平淡里，还有一种长情，使得这种交往，更弥足可贵。 我有一位同乡，姓王，在小城教书，普普通通的教师，生活过的平静而充实。偶尔小聚，她给我讲自己遭遇的一件尴尬事。王老师周末去农贸市场买菜，大清早，见到一车子绿油油的空心菜，人便盯着这一车子青菜过去，挑挑选选，等挑好了，让卖家过称，付钱，才发现那买菜的老汉笑眯眯地正盯着她看，四目相对，王老师才楞了神。 老汉说：“这菜钱是不收了，自家地里收的，拿出吃吧。” 原来，王老师曾经在老汉村子的小学里任过教。乡村小学，周围就是农户们的水田和菜园，王老师当时是唯一住校的外地老师，一个人，还带着一个没入学的儿子。本来与这些农户们交往不多，只是偶尔会有家长过来问问自家孩子的学习情况，或者因为孩子们有了过错，会把家长叫过来有个处理方法。 老汉当年还不老，最小的儿子跟着王老师上学，调皮捣蛋，所以王老师和老汉有过几次接触，话题也是对孩子教育的交流。这些学生的家长们，每天劳动会从村头的学校经过，收工的时候手里拿着新摘回来的辣椒、茄子、西红柿之类的蔬菜，会随手丢给王老师几个，都是自家地里收的，没谁计较价值多少。 几年里，尤其到了蔬菜旺季，王老师很少买菜，似乎也成了习惯。与乡邻们虽然没有多厚的交情，但相处和睦。 遇到这样的事，王老师想争执着给钱，但老汉就冷了脸，这大概就是钱钟书先生说的“素交”，辣椒、茄子是素的，友谊是素的，若为钱交易，就辱了这份“厚谊”了。 几天前出门，去等公交，在站台前恰遇到几年前的一位同事，彼此寒暄、问候，相问一下近况可好，没有久别相逢的热切，本来也只是同事。他没问我当年离职的心情，也不解释当年自己的辞职的原因，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让我更敬佩这位前同事做人做事的磊落。其实，我与他同事这层关系之外，是有“素交”的。 那时候，我们在同一家国企共事，我因为所负责的工序出了失误，虽不是直接责任，却被人抓住“小辫子”不放，其目的是让我腾出位置，安插自己的亲信。 当时很多人摄于对方的狭隘，选择了禁声，这位同事却是第一个敢公开说句公道话的人，说这样的行为，纯粹是为一己私利，这样的人，会破坏了企业的“内部生态”，让人失望。然后平静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辞职，自谋生路了。随即我也迫离开，失落里，感觉还有这一份正义感的力量支持着自己。 钱钟书先生喜欢读黄山谷的《茶词》：“恰如灯下故人，万里归来对影；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省。”那种心里明白，嘴里说不出来的好，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才是素交的厚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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